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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回以怨报德隐忍不发触景伤情萍踪无定(2700+)(1 / 2)

梦里,江宝嫦衣衫褴褛地蜷缩在y暗的角落,曾经乌油油的青丝变得g枯毛糙,凌乱地披在脸侧和肩上,指甲缝里塞满血w。

她没穿鞋,也没穿袜子,两只脚被沉重的镣铐锁着,脚踝上全是淤青。

陆恒心如刀绞,提剑走过去,正打算砍断镣铐,江宝嫦忽然抬起头。

长发往两边滑落,本该是眼睛的部分,徒留两个空空的血洞,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唇,伸出只剩半截的舌头。

陆恒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听见隔壁传来的痛y声,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抄起长剑就往外走。

“爷,您怎么了?是不是魇住了?”只剩一条胳膊的金戈正在外头值守,见状立刻拦住他,“陛下龙t不舒坦,整整叫了半夜,您别在这个时候过去触霉头。”

金戈在鬼门关打了个来回,侥幸捡了条命,变得稳重了许多,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缓解陆恒的紧张情绪,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长剑,推他回屋休息:“离天亮还早着呢,爷再进去睡会儿,任凭陛下怎么叫,您只当没听见。”

不是金戈心狠,也不是他胆大包天,实在是这一路上,魏玄给陆恒添了无数麻烦,令人尊敬不起来。

天气渐渐暖和,魏玄的伤势却迅速恶化,大块大块的皮r0u变黑、坏si、萎缩,双腿疼痛难忍,脾气也越来越差。

陆恒不忍看他受苦,把最后一颗止疼药献了上去。

孰料,魏玄不仅不领情,还在药效减退之后b0然大怒,抓起手边的物事劈头盖脸地砸向陆恒,骂他“惺惺作态”、“居心叵测”。

陆恒实在没办法,只能授意军医开了些助眠安神的药,让魏玄整日整日地在马车里昏睡。

他心急如焚,拼了命地往汴京赶,沿路清扫了不少金莲军,把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抢回来,又解救了几个受困的城池,紧急征调兵丁,连粮饷带人马一并给俞献送过去。

此刻,陆恒在料峭的寒风中站了一会儿,慢慢清醒过来,觉得汗sh的里衣紧紧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金戈,我梦见宝嫦了,她的状况很不好。”他怔怔地望着漆黑的夜空,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我的动作太慢了,她心里肯定在怨我,这才托梦给我。”

金戈眼睛一酸,背过身抹抹眼泪,强笑道:“爷,您都多少天没睡过一个整觉了?每天一睁眼就开始赶路,忙起来连饭都不吃,还能怎么快?身上的旧伤还没养好,又添了新伤,就是铁打的身t,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他又道:“再说,梦都是反的,夫人肯定没事,我祖母和夏莲也没事,大家都好好的在汴京等着咱们,您就别胡思乱想了。”

陆恒又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陛下今日疼得似乎格外厉害,我过去看看。”

须臾,陆恒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两个服侍魏玄的小太监早就被他收服,像木雕似的站在床边,无论魏玄怎么打骂,都没有反应。

风烛残年的帝王俯趴在床边喘息,花白的长发垂在肩上,明hse的中衣裹住瘦骨嶙峋的身躯,领口和袖口都空荡荡的,仿佛还能塞下第二个人,下半身盖着厚厚的棉被。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陆恒,嘶声道:“朕的止疼药呢?怎么还不拿过来?你想看朕活活疼si吗?”

魏玄的脾气过于暴烈,以致于没人敢把真实病情告诉他。

他只知道自己的双腿大约是保不住了,从没想过大限将至,时日无多。

他以为他还能再做一二十年的君主,就算魏怀安si在叛军手里,也可重新搜罗美人,再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陆恒如实答道:“微臣早就跟陛下说过,那药只有一颗。陛下再忍一忍,等微臣带兵夺回汴京,和娘子破镜重圆,止疼药要多少有多少。”

他说着走到床前,扶魏玄躺好,掀起被子,闻到一gu恶臭。

原来,魏玄便溺在床上,汤汤水水流得到处都是,自己还浑然不觉。

陆恒装作没有看到魏玄铁青的脸se,对太监们做了个手势,使他们找来g净的衣物和被褥。

他熟练地为魏玄擦洗身t,更换中衣,动作又轻又快,显然这些日子没少伺候他。

魏玄b大多数成年男子都要高大,如今却像婴儿一样,任由陆恒摆布,没有半分尊严,心里既觉耻辱,又嫉妒他的年轻与强健。

陆恒越强盛,衬得他越衰老。

陆恒越有能力,衬得他越昏聩无能。

魏玄暗暗想道——

留着陆恒还有用处,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

等陆恒扫清北部江山,把三皇子召回来,再杀他也不迟!

陆恒将魏玄当成自家长辈一样细心服侍,等他昏睡过去,望着床头的博山炉发怔。

御用的龙涎香烧起来又香又甜,气味浓烈,层次丰富,若是能想法子昧下来一点儿,带给江宝嫦,她一定喜欢。

五日后的早上,陆恒带大军杀回汴京,望着倒塌的城墙、折断的旗杆,想起去岁与江宝嫦在前朝城墙上并肩交谈的情景,只觉恍如隔世。

城中的百姓早就逃往南方,金莲军也没有占领都城的打算,只留下几千散兵游勇,j1any1n掳掠,无恶不作。

陆恒令三师兄牧原护送魏玄回g0ng,自带着金戈和二十名心腹直奔陆府。

城中满目疮痍,四处可见酩酊大醉的光头和尚、衣衫不整的妇人和腐烂发臭的尸t。

他越看越心焦,沿路杀了十几个贼人,救下几个nv人,顾不上安置她们,握紧鞭子,发狠ch0u打马t,飞也似的冲向自己的家。

看见被重物砸得粉碎的石狮子和洞开的大门,陆恒心口一缩,还不等马停稳,就跳下去往里跑。

江宝嫦花费无数心血布置的宅院已经被金莲军糟蹋得不成样子——

值钱的家具和摆件消失不见,连嵌在墙壁上的宝石都被他们挖了去,带不走的太湖石断成两截,倒在地上,奇树异草烧的烧si的si,泉眼g涸,湖水浑浊。

陆恒来到自己和江宝嫦所住的正房,看到桌椅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衣裳凌乱地堆在床上,妆奁空空如也,只觉天崩地裂,头晕目眩,一时支撑不住,捂着心口“噗通”跪倒。

“爷!爷!”金戈气喘吁吁地追上陆恒的脚步,看清屋里的景象,慌得叫了一声,定了定神才察觉出不对,“爷,您先别慌!您快来看,床上只有您的衣裳,没有夫人的!她们、她们十有在金莲军入城前便逃了出去!”

“对,肯定是这样!”他一个劲安慰陆恒,也安慰自己,“您想啊,夫人那么聪明,消息又灵通,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再说……再说,她们要是真的遭遇不测,我们这一路走来,为什么连一具尸t都没有发现?”

陆恒艰难地缓过一口气,扶着椅子站起来,道:“你说得对,宝嫦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我教过她功夫,又让二嫂和云生帮忙照顾她,她手里有人又有银子,应当能够自保……”

他六神无主地往外走,嘴里念念有词,脚下虚软无力,连摔了几跤,才爬上马背。

“爷,您去哪儿呀?”金戈从没见过陆恒这副模样,只觉得他跟失心疯没什么两样,忍不住直掉泪,“爷,您别吓我,京里还乱着呢,陛下还不知道能活几天,您定定神,把大事料理妥当再发疯啊!”

陆恒惨笑道:“宝嫦肯定是回越州了,她再怎么厉害,撞上金莲军,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我耽搁了这么久,不能再耽搁了,我得去找她,就算是si,也得跟她si在一起……”

两人正说着,几个金莲军在士兵的追赶之下,慌不择路,朝他们的方向跑来。

落在最后面的那个癞头和尚手里抱着一个小包袱,经过陆恒的时候,不慎绊倒,包袱里的物事撒了出来。

桂圆大小的珍珠和璀璨夺目的宝石四处乱滚,一把錾刻着缠枝莲纹的金梳跟着落地,堆金累丝,jg妙绝l。

陆恒和金戈同时看向金梳,蓦然变了脸se。

陆恒下马捡起金梳,确定这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也是他在江宝嫦十六岁生辰那日,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变得越发慌乱。

他揪住癞头和尚的衣领,大喝道:“这梳子是从哪里来的?从哪里来的?”

那和尚慌得眼珠子乱转,一边挣扎,一边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快放开我!”

一队士兵循着金莲军的踪迹赶来,领头那个认识陆恒,毕恭毕敬地道:“小陆大人,这些贼人穿着和尚的袍子,g的却是欺男霸nv的g当,实在无耻至极。您放心把他交给卑职,卑职一定好好教训他!”

陆恒恍若未闻,将梳子塞进衣襟,右手紧握成拳,朝着癞头和尚的面门狠狠砸过去。

他使出十成力道,伴随着“砰砰砰”的闷响,和尚的脸上立刻开了酱油铺,鼻歪眼斜,鲜血直流。

这段时间的忧惧、委屈和痛苦像冲破堤坝的洪水,一gu脑儿奔涌而出,陆恒将和尚掼在地上,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脸上青筋暴起,x膛剧烈起伏。

在士兵们又惊又惧的注视下,他再度喝问:“快说,梳子是从哪里来的?”

金戈率先回神,走上前阻拦陆恒,带着哭腔道:“爷!别打了!他快被您打si了!打si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和尚吐掉两颗被陆恒打落的牙齿,鼻孔和嘴角同时冒出血沫,气若游丝地道:“大人饶、饶命啊……我招,我全招……”

他为求保命,胡诌道:“这把梳子好像是……是我们从一个官夫人的手里抢来的……”

陆恒停下挥拳的动作,吃力地对准焦距,盯着和尚血r0u模糊的脸,哑声问:“人呢?人在哪儿?”

“我不记得了……”和尚见他又要动手,害怕地捂住脑袋,“真的不记得了!我们把姿se还不错的nv人藏在地窖里慢慢享用,她们脱了衣裳看起来都差不多,我哪里分得清?”

陆恒拎起和尚,像拎一条si狗。

“你说的地窖在什么地方?带路。”他看和尚的眼神,也像在看si人。

和尚磨磨蹭蹭地带陆恒穿过两条街,拐进一个小院,指着石磨旁的稻草道:“入口就在下面。”

陆恒掀开稻草,拉起木制的盖板,看到一架绳梯悬在半空中,通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金戈对视一眼,道:“金戈,你在这里看着他,我下去看看。”

“哎,爷小心点儿。”金戈割断石磨上的绳子,把和尚五花大绑,担心地蹲在梯子旁边,低头看着陆恒,“爷,您千万稳住,就算夫人真的被他们给……只要人还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陆恒点燃火折子叼在嘴里,一边沿着绳梯往下爬,一边对金戈点头。

地窖b想象中大,以梯子为中心,前后分隔出一大一小两块地方,像一只葫芦。

陆恒落地时,不慎踩碎一个粗陶做的饭碗,散发着馊味的菜汤溅得满靴子都是。

陶片碎裂的声响惊动了地窖中的nv人,她们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拖着沉重的脚镣躲到角落,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陆恒举高火折子,缓缓向nv人们走去。

火光逐渐照亮她们满是淤青的脚踝、衣衫不整的身躯和凌乱的长发,一切与噩梦中的场景重合,令他的心口跳得越来越快。

“宝嫦……宝嫦……”他挨个检查她们的脸,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倒映出通红的火焰,声音嘶哑而温柔,“宝嫦,别怕,我来救你了,我带你回家……”

陆恒没有找到江宝嫦,没有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的神情渐趋狂乱,拿出金梳,不停询问她们:“你们见过这把梳子吗?见过我娘子吗?”

他在x前b划:“她大概有这么高,今年十七岁,鹅蛋脸,凤眼,会一点儿功夫……”

大多数nv人被陆恒疯疯癫癫的样子吓住,尖叫着四散奔逃。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妇人见他不像金莲军,掩住x脯,鼓起勇气道:“你说的人,我好像见过……”

短短半日,陆恒的心境大起大落了好几次,双目隐隐泛出血se,闻言立刻转头看向妇人:“她在什么地方?”

“大概一个月之前,我被关到这里,没过多久,他们又抓了几个nv人,其中一个穿金戴银,谈吐不俗,像是有钱人家的夫人,跟你形容的样子差不多,另外四个是她的丫鬟。”

妇人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唏嘘不已:“那位夫人x情刚烈,不肯受辱,刚进来就一头撞到墙上,流了很多血,痛叫了一夜才断气。她那几个丫鬟也y气得很,不停咒骂贼人,被他们的头目吊起来,变着花样折磨了三四天,全都丢了x命。”

妇人说着,忍不住低头垂泪,道:“我瞧着大爷不像歹人,求您帮我们把脚镣解开,放我们回家吧。”

“……尸t呢?”陆恒只觉喉咙中泛出浓郁的铁腥气,浑浑噩噩地捂住嘴唇,低低咳嗽了两声,带着满手的血继续追问,“活要见人,si要见尸,她们的尸t呢?”

江宝嫦确实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x子,几个丫鬟的言行也对得上。

可陆恒不肯si心。

更不敢面对残酷的现实。

“被那些贼人拖出去烧了。”妇人想起这一个月的遭遇,悲从中来,泣不成声,“si在地窖里的nv人何止一个两个,要不是我没脸没皮地任由他们摆布,早就跟她们一样化成灰烬了……”

陆恒呆呆地望着靴子上的w迹,又吐了几口血,拔剑出鞘,砍断那些nv子脚上的锁链。

她们ch0u泣着向他道谢,相互搀扶着爬上绳梯,逃出生天。

陆恒捡起一个盛着残羹冷炙的破碗,走到墙边,浑身的力气像被ch0ug一样,靠着sh冷的墙壁滑坐在地。

他的直觉没错,遗失的剑穗、落在金军营帐里的纯钧宝剑,还有那个噩梦……所有不祥的预兆都是江宝嫦在向他求救。

他来得终究是太迟了。

陆恒双手捧着陶碗,眼泪落进w浊的汤水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一想到江宝嫦临si之前吃的是这样的饭菜,他就觉得万箭穿心,在极度的悲痛和愧悔之下,竟然端起破碗,将馊了的菜汤倒进嘴里。

他大口吞咽着酸臭的汤水,没过多久又连汤带血呕出来,拿出怀里的金梳,一边重重敲击墙面,一边嚎啕大哭。

张真人的批示没错,他确实是“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的丧门星,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连哄带骗地娶了江宝嫦。

是他害si了她。

陆恒悲恸yu绝,jg神恍惚,自nve似的抓紧梳子,任由密集的梳齿戳进手心,将他扎得鲜血淋漓,像是感觉不到痛,越敲越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梳子的背面裂开一道缝隙。

里面竟然是空心的。

空腔里藏着一封写在丝帛上的血书。

陆恒浑身一震,缓缓ch0u出血书。

金戈在地窖入口探头探脑,焦急地叫道:“爷!爷!您找到夫人了吗?看见夏莲了吗?怎么还不上来?您没事吧?”

四周光线昏暗,看不清血书上的字。

陆恒以剑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咳嗽了几声,走到绳梯底下,慢慢往上爬。

金戈看清他手上的血迹,唬了一跳,问:“爷,您受伤了?”

陆恒拉住金戈的手臂,借力来到地面,坐在稻草堆上,展开丝帛定睛看去。

以鲜血写出的字迹陌生而娟秀,笔力虚软,后劲不足,显然写信之人的身t状况并不好。

短短几行字,他竟看了大半日。

上面写的是:“我身为忠臣之后,昌平侯之妻,却为圣上所w,诞下孽根祸胎,不贞不净,si不足惜。然而稚子无辜,又是皇室血脉,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安置,只好留下此信,交由天命裁决。”

落款写着:“韶仪绝笔。”

金戈站在陆恒身后,像呆头鹅一样伸长脖子往前看,虽然识字不多,还是被拼凑出的内容吓得面无人se,磕磕巴巴地道:“爷,韶……韶仪不是先夫人的封号吗?她说的皇室血脉是……是谁?”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是那个人的儿子……”陆恒不肯接受真相,却在电光石火间,想起陆景铭厌恶的眼神,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gu力气,站起身往外走,“我要去找陛下,当面问个明白!”

金戈没头苍蝇似的跟着陆恒乱跑,满脸难以置信,嘴里嘀嘀咕咕:“圣上怎么能做出强夺臣妻的荒唐事?昌平侯知道这件事吗?我祖母知道吗?”

陆恒忽然收紧缰绳,勒停骏马,失声叫道:“婆婆!”

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拎着包袱,颤巍巍地站在g0ng门口,看到他们立刻迎上来,激动得“啊啊”直叫。

“祖母!太好了,您还活着!”金戈高兴地飞奔过去,一把扶住哑婆婆,“夫人呢?夏莲呢?大家伙儿都平安吗?”

哑婆婆面露愧se,摇了摇头,看见金戈少了一条胳膊,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她一手紧紧抓着金戈,另一手丢掉拐杖,在陆恒身上胡乱0索,确定他没有断胳膊断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婆婆,您为什么没有跟宝嫦在一起?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陆恒心中燃起微薄的希望,和金戈一起追问哑婆婆,“您是如何躲过叛军活下来的?”

哑婆婆看到他手中的血书,脸se一变。

“您问这个?”陆恒注意到她的反应,连忙拿出断裂的金梳,“您还记得这把梳子吗?您跟我说过,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让我妥善保管。我方才不小心敲碎了它,发现里面藏着母亲的绝笔信。”

哑婆婆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她的眼底满是悲痛,喉咙“喀喀”响了一阵,竟然发出嘶哑的声音:“老奴并非……有意欺瞒小少爷,实在是……实在是郡主有命,不敢不从啊……”

陆恒惊骇得倒退半步,问道:“你不是哑巴?”

“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金戈急得跳起来大叫,“您为什么要骗我们?先夫人到底交待了什么?”

“郡主命苦,小少爷也命苦……”哑婆婆做为知情者,终于说起当年的事,“郡主嫁到昌平侯府之后,和侯爷情投意合,相敬如宾,是一对人人称羡的恩ai夫妻。”

“可那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太后崩逝那日,郡主进g0ng祭拜,被圣上玷w了清白,回来之后日夜啼哭,却不敢告诉侯爷。”

“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哑婆婆回想起那时韶仪郡主的惊慌和绝望,依然觉得肝肠寸断,“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侯爷的血脉——侯爷上一次和郡主同房是四个月前的事,那段日子,他一直在外头领兵打仗,根本没有回过汴京。”

陆恒亲耳听到自己满心尊敬、誓si效忠的陛下是如何欺辱母亲,如何种下孽胎的,只觉腹中翻江倒海,g呕数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既然昌平侯在外打仗,陛下也不知道这件事,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把胎儿堕下来?”他说着攸关生si的话,脸se却变得沉肃而冰冷,只有语气还带着一丝愤恨,“你们以为,我愿意以这样肮脏的身份出生吗?”

“我们怎么没想过?”哑婆婆面露不忍,却将所有的真相和盘托出,“郡主连喝了好几碗堕胎药,用布帛sisi缠住肚子,趁着夜深人静时,在院子里又跑又跳,还把自己泡进冰水里……可小少爷的命b一般孩子都y,无论如何都堕不下来……”

“等老奴冒险把一位妇科圣手带进侯府的时候,小少爷忽然轻轻踢了郡主一脚,郡主又不忍心了……”

陆恒紧紧皱起眉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问:“后来呢?”

“侯爷凯旋之后,看见挺着大肚子的郡主,b0然大怒,直说要进g0ng找圣上算账,被郡主拼si拦了下来。”

“二人对外只说这孩子是在侯爷出征前怀上的,连圣上都信了,赐下许多赏赐。侯爷心怀芥蒂,不再进郡主的房间,转而纳了两个姨娘,郡主不敢有怨言,依旧温柔t贴地服侍他。”

“到了‘足月’的日子,侯爷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端来一碗催产药,强迫郡主喝下,郡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一饮而尽。”

“她本就t弱,怀孕的时候没少折腾自己,又喝下那种虎狼药,当晚便腹痛如绞,血流如注,抓着老奴的手直喊‘娘’,挣掉半条命,才在天亮的时候生下你。”

“谁也没想到,小少爷的命那么y,明明才七八个月大,瘦得跟小猫似的,竟然还有气,躺在郡主身边,扯着嗓子嚎哭了几个时辰,哭得她害怕起来,连声叫我把您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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