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经久,不知她生了孩子,是何光景。
曲鹞打了个喷嚏,抱孩子的手一抖,儿子没抓牢,小小骢从马背上滑下去,整个儿摔泥地里,“哇哇”大哭。
“啊呀,娘亲不好娘亲不好,没事儿吧?摔哪儿了?”
“屁屁……呜呜……要爹爹……疼……呜呜……”
“要爹爹做什么,爹爹来了就不疼了吗?”坏娘亲从乳母手里抱过孩子,不说哄哄,先威胁恐吓:“男子汉大丈夫,摔屁股而已,哭得大街小巷都听见了,羞不羞?不许告诉你爹,他知道了会抓走小马,不给骢儿玩了。”
“呜呜……那我玩……玩羊羊……”
“羊羊也不给了。”
“……呜哇啊啊啊……关羊羊什么事嘛!”
龚闽性子老实,曲鹞以为他不是个多话的孩子,殊不知小东西天资不凡,非但开口早,小嘴还特别伶俐,竟是个早慧的,龚忱没事就爱和儿子斗嘴绕来绕去,练得他越发能说了。
“羊羊也高,也会掉下去啊。”
“羊羊……呜呜有毛……我可以抓着毛……不会掉呜呜……”
他红着眼边哭,边拼命辩解,坏鹞瞧他雪糯雪糯的,实在可怜可爱,没头没脸乱亲一通,又带他去骑羊,摔烂屁股的小冤种转眼就乐了,特别好哄。
晚上龚忱有应酬,她去娘家混饭,铁饼烤牛肉,炭火上搁着铁饼架子,烤得炙热,新鲜的上等牛肉片往一放。
“滋啦──”
肉汁化作水汽,裹着馋香,炸开来,烟熏雾绕。
一呼一吸的功夫,就熟嫩熟嫩的,得赶紧翻面,筷子不松,只焙了表面,夹进碗里。
滴着油,溜着汁,沾了酱,不用牙咬,入口便化了。
小娃娃也吃得津津有味。
一家子其乐融融,围着桌子大快朵颐,小龚闵受尽万千宠爱,外祖父母抢着抱他喂食,疼到骨头里去。
他随父母远行,路上看尽新鲜事物,白天亲爹抱着,夜里睡母亲身旁,不曾有一刻孤单寂寞,与他的皇帝表哥,境遇天差地别。
皇宫里的小祐翀,从不曾见过生身父亲,母亲不是忙政务,就是忙偷情,身边一圈人,全是奴仆,最亲近的是两个奶娘嬷嬷。
起初外公外婆还会偷偷来看他,结果天赐千金,两人忙自己孩子,无暇顾及外孙,他们很久很久都没再出现,可能有了小姨,就忘了他。
偌大的皇宫,就他一个小孩儿,人人跪拜的天子,一个人玩,一个人跑跳,一个人发呆,冷冷清清,孤孤单单。
他甚至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有多热闹,只是想起那晚母亲带他去外公家,园子里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外公一见到他,就抱他说话,哄他喂饭,牵着他逛园子瞎跑,没松过手。
外公掌心暖暖的,手指头上执笔的茧子划过他的小嫩手,会有点疼,但他喜欢。
人还小,已尝到心酸,只是他不懂,无非在宫人侍弄的间隙,昂着小脑袋,从窗口眺望那轮凄清冷月。
“皇上,想看月亮的话,要不要微臣带您去殿外?”
小祐翀回头,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笑吟吟地站在门帘边上。
他依旧不懂,这个时辰,这人怎么还在,却张开双臂,欣喜地说:
“想看!太傅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