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勇光着屁股跌进粪坑里,肩头的刀也拔出去了,血止不住地往外冒。
薛力还要再砍,被发现不好追过来的薛良平死死抱住胳膊。
「爹,你鬆手!」薛力声嘶力竭地怒吼,「我今天必须砍死他!」
「大力啊,你别犯糊涂,杀人可是要坐牢的!」
薛良平本来就不舒服,这会儿看着到处喷溅的血,越发心慌手抖。
但是再难受他也不敢放手,两个都是儿子,若当真砍死一个,另外一个再去偿命,自己这后半辈子可就真没指望了。
薛勇顾不得多想,先保命要紧,见二哥被爹拦住,赶紧顺着茅厕后面的积粪坑爬了出去。
他现在浑身又是血水又是粪汤,疼得龇牙咧嘴,被自己熏得几欲作呕。
就在一家子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秦铮从前院风一般地衝进来,人没站定就开始大喊:「家里出啥事儿了?我大哥呢?我嫂子呢?屋里是谁翻的?」
秦铮被薛壮打发出去办事,今天才刚办完回来。
谁知还没进门就看到门板东倒西歪,吓得简直三魂出窍七魄离体。
他一头衝进西厢房,看到满地满炕狼藉,薛壮和夏月初都不在,霎时间,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不好的念头。
听到后院有人吵闹的时候,秦铮想都没想就衝过去,看到有人手里拿着染血的菜刀,简直就要疯了。
他连对方是谁都没赶上看,上前就使出擒拿手夺过菜刀,拧住对方的胳膊别到身后,将人死死压住,菜刀也顺势架上颈侧。
「说,我大哥呢!」秦铮手下稍稍用力一压,薛力颈侧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只是个眨眼的工夫,薛力的身份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别看他砍别人的时候来劲儿,此时菜刀架在脖子上,瞬间认怂道:「他们两口子在县城呢!」
「放屁,去县城干啥?」秦铮根本不信,之前封七来报信就说过,县城那边都在张贴告示抓逃兵,大哥怎么可能去自投罗网。
薛良平话都说不利索了,喘着粗气道:「阿、阿铮,大壮没、没事儿,他跟月初在、在县里呢!」
「真的?」秦铮手下再次用力,确认道。
「真,真的!」
薛力忍受着脖颈处传来的疼痛,感觉粘稠的血液正顺着自己的脖子往下流,吓得舌头打结,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腿间瞬间一片湿热。
薛良平一天受了太多回刺激,此时终于撑不住了,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秦铮对薛良平还是有几分信任的,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尤其对薛壮还算关心。
此时听他这样说,心里便已经信了八|九分,但手里的刀却没放下,直到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终于落地。
「阿铮兄弟,你先把菜刀放下吧。」孙氏看到菜刀架在自家男人脖子上,吓得浑身打摆子似的发抖,仗着自己平日与夏月初关係还不错,哆哆嗦嗦地劝说道,「有啥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俗话说刀剑不长眼,万一伤着谁都不好。」
秦铮得知薛壮没事,自然也不稀罕再威胁薛力,把人放开就径直离开,要去县里找薛壮。
薛家这下子越发乱套,薛良平惨白着脸,捂着心口喊疼,两个宝贝儿子也都见了血。
就算薛勇再不是东西,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盛氏也顾不得生气了,赶紧打发孙氏去请郎中。
但是现在薛家虽说都被放回来了,可是之前半夜被抓走的事情着实太过恐怖,村里人最近都是绕着薛家走路,连郎中都不敢来给他家看病,生怕不小心惹上什么是非。
孙氏好说歹说,央求了半天,最后也没法子,只赊了点儿伤药回家。
盛氏大骂孙氏没用,但是她自己也无计可施,家里根本拿不出请大夫的钱。
最后没法子,她先把薛良平附近屋里炕上歇着,再指挥着孙氏和周氏,给两个儿子清洗一下,上药包扎。
把所有事儿都处理完之后,盛氏绝望地发现,原本就一片狼藉的家,如今到处不是血水就是粪汤,连个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然而无论家里闹成什么样,人脑子都打成狗脑子了,薛芹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獃獃地坐在屋里炕上,抱着已经摔破的樟木箱子掉眼泪。
157什么情况
秦铮赶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他不知道薛壮在什么地方,只好先留个印记,去老地方等孙旭。
孙旭因为吕成武被杀的案子,天天被邓建丰指使得跟陀螺一样。
等他终于找到机会脱身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一见面就同时开口。
「大哥在哪儿?」
「你这几天死哪儿去了!」
二人对视一眼,又同时道。
「大哥让我去办事了。」
「人在我那儿住着呢!」
秦铮闻言差点儿跳起来,怒道:「你疯了么,居然让大哥住你家,自己什么身份不记得了么?」
「吵个屁!」孙旭不耐烦道,「我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连吵带拌嘴地说了半天,秦铮才知道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简直惊得合不拢嘴。
「你可长点儿心吧!」孙旭面色严肃起来,「如今只有你还能名正言顺地陪在主子身边,这次能够脱身全凭运气,若是再来一次……」
「不会了!」秦铮闷声道,「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再离开主子半步。」
孙旭却又开始没个正行道:「倒也用不着这样贴身,人家两口子亲热的时候,你还是有多远滚多远比较好。」
「你可别胡说,大哥跟嫂子一直都是清清白白分开睡的。」秦铮赶紧剖白。
他虽然看出来薛壮对夏月初的在乎,但见两个人一直没什么实质性进展,也摸不准大哥究竟是怎么个打算。
「现在可就说不好了。」孙旭挤挤眼睛,「这个嫂子可真是厉害,能文能武,你没看见真是亏大了。」
「不光能文能武,还会做菜呢!」秦铮炫耀道,「嫂子做的菜,连县太爷都讚不绝口。我跟大哥在家,一分钱不花就能换着花样地吃,还能点菜……」
「你是猪么?就知道吃!」孙旭反唇相讥,「你是没听到,嫂子在大牢里说的那番话,那叫一个感人肺腑,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大哥听得两眼放光,看在眼里拔都拔不出去了。啧啧,差点儿把我都说哭了!」
「你……」秦铮转身就走,「我去找大哥,晚上就能吃到嫂子做的菜了。」
孙旭:「……」
我现在说想去蹭饭还来得及么?
秦铮找上门来的时候,夏月初正在劝夏洪庆和吴氏先回家。
两个人在城里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天天光跟着唉声嘆气地发愁了。
夏瑞轩本来心态挺好,结果硬生生被他俩给嘆得眉头紧锁。
见弟弟怎么说都不管用,夏月初只得换个方式道:「娘,大哥的腿还不能下地,嫂子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照顾大哥,后院儿还有那么大一片菜地要经管,要是把嫂子也累出个好歹来,那家里可就更乱套了。」
吴氏被夏月初的话说动了,加上她也的确有些惦记孙子,夏瑞轩这边有女儿照顾着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行吧,那我和你爹吃了晌午饭就回去,左右离着近,啥时候空了就再来看看。」
吴氏说罢就回屋收拾东西去了,虽说来的时候啥也没带,但这几日里,薛壮和夏月初着实给添置了不少。
夏瑞轩见吴氏出门了,立刻轻声欢呼起来:「姐,你太棒了!」
夏月初抬手虚点他的鼻尖道:「你个小没良心的,爹娘那么疼你,你还巴不得他们赶紧走。」
「姐,我当然知道爹娘疼我,但是他俩綳得太紧,搞得我每天都放鬆不下来,这样不利于恢復的。」
「要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会帮你啊!」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夏月初早就发现,弟弟其实对受伤破相併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阴影,似乎还因为不能走仕途而隐隐有些高兴。
但是在夏洪庆和吴氏面前,他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沉痛的样子,着实憋得慌,这才出手帮他把老两口劝回家了。
「姐,等爹娘走了,我是不是就可以想吃啥点啥了?」
夏月初一听这话,立刻起身道:「想得美,伤养好之前,忌口的一律不许碰!」
「姐——」夏瑞轩歪着头,拖着长音撒娇。
「这都是为了你好。」夏月初不为所动,「你若是不听话,我就去把爹娘接回来看着你!」
「不——」夏瑞轩哀嚎一声,「姐,你不会这么残忍的,对不对?」
「你可以试试看呀!」
夏月初笑着转身出门,只剩下夏瑞轩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嫂子。」秦铮正在院里跟薛壮说话,见夏月初出来,忙站直身子问好。
「阿铮回来了,正好我准备出去买菜呢,想吃点儿什么?」
近段时间,薛壮经常派秦铮出去做事,开始只是一两天短期的,还假借去镇上卖药糖的借口。
后来二人见夏月初从不过问,便渐渐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嫂子做啥我都爱吃。」秦铮说着朝夏月初深施一礼,「这次出事我没在,多亏嫂子和嫂子娘家照顾大哥。嫂子以后有啥事儿只要吩咐一声,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都是一家人,说这话不是外道了么。」夏月初想了一下又道,「不过我这儿还真有个事儿要你帮忙。」
「听凭嫂子吩咐。」秦铮见夏月初不跟自己客气,笑得越发开心。
吃过晌午饭,夏月初把老两口送到城门口,搭上了去夏家村的牛车,然后带着秦铮一起朝子丰胡衕走去。
「咱们去我租下的店里看看,若是老闆在家,就赶紧把租金付清,争取今天能到县衙办好手续,就可以着手收拾了,我不能在店里盯着,少不得要劳烦你了。」
「嫂子太客气了。」秦铮一路看过来,无论是地段还是什么,这个价位都算是极好的了,「这地方选得真不错。」
二人说着话走到门口,谁知道酒楼大门虚掩,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秦铮纳闷地说:「难不成是正在搬家?」
但是搬家也不至于拆墙砸柜的吧?
他上前刚推开门,屋里便出来两个抬着木质柜檯的年轻男人。
其中模样年轻些的男子看到二人,好心地说:「小哥,这酒楼换东家了,正在装潢,过阵子再来吧!」
夏月初闻言愣住,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158咱们走着瞧
「难道是大哥找人来装潢,想要给你一个惊喜不成?」秦铮猜测,但是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
夏月初皱着眉头,推门进去问:「请问店里东家是哪位?」
在大厅干活的工人扬声朝楼上喊道:「掌柜的,有人找!」
「谁啊?」不多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楼上下来。
男子个头不高,单看脸还不算胖,但却挺着个不小的肚子,低头估计都看不到自己的脚面。
「不知这位掌柜贵姓?如何称呼?」夏月初并不认识眼前之人,客气地询问。
男子却认得夏月初,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上,冷笑一声道:「哦,我当是谁,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厨艺比试头一名,夏月初夏娘子么!」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还透着一股子嘲讽的意味。
「你这人,会不会好好说话?」秦铮上前一步,对他怒目而视。
「大名鼎鼎不敢当,但我的确拿了七道河镇厨艺比试头一名。」夏月初就好像没听出对方的讽刺之意,大方地说,「这间酒楼我已经付过定金签过文契,今日是来交余款的,不知道为何您会在此开工?」
「这酒楼我已经买下来了,如今已经不姓姜,改姓胡了!」男人得意洋洋地说,「再教你一个乖,县城可不比你们七道河镇那种眼皮子浅的小地方,满街都是刚进城没几天的泥腿子。在县城里,银子可不是最有用的东西。走在大街上,你知道迎面走来的人,谁是县太爷的爱妾,谁是府城官员的妻舅?」
到了这会儿夏月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这是被人截胡了。
看来姜老闆是趁着自己被抓的时候,把酒楼直接卖给这个有后台背景的人,顺路还私吞了自己交的定金。
旁边有干活的人心肠好,见夏月初跟酒楼老闆对上了,赶紧把秦铮拉到一边道:「小哥儿,你们初来乍到,若是真想在县城做生意,还是少得罪人的好。」
秦铮便跟这人打听了一下,原来这老闆叫胡吉鑫,姐夫在府城做官,在县城里,说起什么欺行霸市、欺凌百姓,他绝对是数得上一号的,人送外号胡霸道。
县太爷邓建丰是个好口腹之慾的人,他来永榆县上任一年多,城里的酒楼生意越发红火起来。
胡霸道看着眼馋,打从去年年底就开始琢磨,打算也来搀上一脚。
赚点钱还在其次,若是能通过酒楼跟邓建丰建立起良好的关係,那自己在县城里就真的能横着走了。
原本夏月初只是对姜老闆有气,气他为何在已经收了定金之后还将酒楼卖给别人,而如今酒楼的新老闆也未必知道内情。
跟他说什么也是白搭,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去报官,找到姜老闆讨回定金,还要再去找其他合适的门面。
但谁知道这胡霸道竟像是跟她有仇一样,句句话中带刺,让她也忍不住火从心起,开口还击。
「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府城官员的妻舅站在我面前这么久,我居然都没看出来!不过是姐姐嫁得好,又不是你自己有本事,还值得在这儿翘尾巴,县城的人若都是这样,我看还不如七道河镇了!」
胡霸道自从姐夫调任府城为官之后,在县城里就抖起来了,身边也聚了一群天天哄着他捧着他的小弟,已经多少年没遇到过对自己这样不客气的人了。
「不过是个七道河镇的厨艺比试第一,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呢,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胡霸道越发气不打一出来,之前那次厨艺比试,他也好信儿地去看了,觉得夏月初做的菜根本比不上其他大厨,最后居然让她得了第一,且不说别人,他就头一个不服。
而最让他生气的是,端午厨艺比试之后,夏月初的名气大涨,甚至连县城都传开了。
他虽然并不相信夏月初的手艺,但架不住自家老娘念叨,也曾派人去请她来自家做席给老娘庆寿。
让他没想到的是,得到的却是夏月初的婉拒。
这件事让胡霸道觉得自己真是颜面扫地。
其实他早知道这间酒楼有人付了定金,但既然他看上这个地方,其他人就必须给他让路。
原本他还想,对方跟自己看上同一处店面,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若是前来纠缠,大不了补些银子让人去别处另寻门面。
谁知道下楼一看,真是冤家路窄。
难怪出了名就不接生意了,原来竟是个心比天大的。
区区一个村妇,竟敢来县城开酒楼。
今日若不给她点儿教训,她还真当县城无人,能由着她大展身手了。
「你本就是小地方来的,得了个镇上的第一,觉得自己有本事上天入地了也不是你的错,但是县城可不比你们村里镇上那种小地方,会做几道家常菜就能开酒楼。」胡霸道假惺惺地说,「想来你赚钱也不容易,到时候经营不善都赔进去,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就不劳胡老闆操心了。」夏月初冷着脸说,「但是酒楼明明已经先租给我了,为何又再租给别人?难道你们县城人的行事风格,都是这么不讲诚信么?不过这件事我跟你也说不着,必须去找姜老闆讨个说法!劝你还是不要太着急开工,若到时候酒楼归我租用了,还要花钱僱人来拆!」
胡霸道听了最后这话,差点儿把嘴气歪了。
乡下妇人见到城里人,不都是唯唯诺诺的么?怎么这个这般牙尖嘴利?最后那句难道是在鄙视自己的品味么?
「你在这儿跟我嘴硬也没用,若是不信就再去找别的门面试试,若三个月不关门,我敲锣打鼓请舞龙舞狮去给你捧场!
「既然如此,少不得要胡老闆破费了!」夏月初微微扬起下巴,「到时候我家酒楼开张,还请胡老闆赏光。」
胡霸道说了半天,没挤兑到夏月初,反倒把自己气个仰倒,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看着夏月初离开的背影,他心下发狠道,这酒楼,可不是你想开就能开的!
159 钓蝲蛄
从酒楼回来之后,夏月初先找到当初帮忙联繫姜老闆的中间人。
谁知对方对此事也是一脸茫然,听夏月初把事儿说了一遍,赶紧将自己手里存底的文契和收条交给夏月初,并且主动陪着她去找姜老闆。
但是姜老闆许是早就料到这个,连自家的房子都租出去了。
听租户说,姜老闆说为了儿子读书,要搬去府城住,至于什么时候回来,。
夏月初彻底无奈,自己去找人显然不现实,只得先去报官,看能不能由官府出面找到姜老闆。
自家嫂子来报案,孙旭虽然忙得脚打后脑勺,但还是亲自过来接待。
听了夏月初说的经过,孙旭一拍桌子道:「这个姜大头,真是反了他了!薛嫂子你放心,等我忙完手头的案子,立刻就出发去府城把人给你抓回来。」
官也报了,酒楼也被人占了,夏月初虽然心里郁闷,但是也没法子,只能等着孙旭的消息。
来的路上还是满怀憧憬的,但回家的时候,却是另一番光景了。
秦臻见她情绪低落,忙道:「嫂子,孙捕头既然答应去抓人,就肯定没问题的,你别担心。」
夏月初此时已知道孙旭也是薛壮的人,知道他肯定会尽全力,所以对银子能不能追回来并不担心。
「我只是烦心,如今又要从找店面开始了。」夏月初嘆了口气,「位置好又合眼缘,价钱还合适的店面,哪里那么容易能找到。」
秦铮正琢磨着如何开解夏月初,就见她忽然停住脚步,瞬间睁大了眼睛。
夏月初看着一个老大爷迎面走来,怔怔地盯着人家臂弯处的篮子看。
篮子里的东西还在不住地想往外爬,使得他不得不走两步就把眼看要爬出来的抓住丢回去。
秦铮顺着夏月初的视线看过去,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满满一篮子,都是种长着类似一对蟹鰲的不知什么东西,黑里透红的外壳,头尖且大,尾巴蜷缩在身后,似乎只有头部的一半大小。
夏月初伸手拦住人问:「大爷,您这蝲蛄是哪儿买的啊?」
「嗨,这还用买啥啊!」老大爷回身指着来路方向,「城东门外走二里地,七道河里头都是,我这是自个儿捞的,回家让老婆子给炒炒,晚上正好下酒。」
「谢谢大爷!」夏月初激动坏了,她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见过蝲蛄了,这回儿眼睛都直了,瞬间把找店面的事儿都抛到脑后去了。
东北的蝲蛄是一种形似小龙虾的螯虾,与小龙虾不同的是,蝲蛄对生活环境的要求极高,必须要生活在干净无污染的水域。
夏月初小时候一到夏天,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去钓蝲蛄了,只要勤快些,一下午就能钓满满一大洗衣盆,不但能自己敞开肚子吃一顿,还能拿到市场去卖些钱回来。
但是随着化学肥料和农药的大量使用,即便是依山傍水的小山村,水质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污染。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蝲蛄就从家门口的小河中消失不见了。
此时再见到蝲蛄,小时候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以为再也尝不到了的鲜美滋味似乎又在舌尖萦绕,让夏月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夏月初谢过老大爷,都顾不得回家,领着秦铮去买了编筐,木盆,细绳和一小条猪肉便直奔河边。
城外的这条河,名字就叫做七道河,据说是因为它从远处的雪山顶流下来之后,一共拐了七道湾,下游处的七道河镇也是因此而得名的。
七道河水浅而河面宽,清澈见底的河水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
秦铮在岸边扫视了一圈,摇头道:「嫂子,这水里倒是有些小鱼苗,可要说刚才那种大头虾,我可是一个都没看见。」
「蝲蛄都是钻在石缝里的,哪里那么容易看见。」夏月初说着在岸边折了几根树枝,将肉切成细条,每一条上都拴一根线,另一端系在树枝上。
她将这些简单的钓饵分别插在不同地方的水里,让肉丝浸没水中。
秦铮从来没见过这样钓东西的,新鲜不已。
「嫂子,这个动了,动了!」
夏月初手里剩下的树枝还没插完,就听到秦铮激动地大喊。
秦铮一把拎起晃动的树枝,果然钓上来一隻大蝲蛄。
此时都被人拉出水面了,蝲蛄却还是反应迟钝地死夹着肉丝不放。
秦铮抓住蝲蛄丢进编筐中,怕它跑了,还用木盆把筐口盖住。
就在他去装蝲蛄片刻功夫,河里插着的树枝几乎同时开始晃动。
两个人忙着拉起树枝抓蝲蛄,然后再插回去,一时间竟连说话的工夫都腾不出来。
直到拴着的肉丝基本被蝲蛄连夹带吃地所剩无几的之后,夏月初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着背筐里已经盖过筐底的蝲蛄,笑着说:「今晚可有口福了!」
秦铮虽然抓得起劲,但大多还是因为男孩子贪玩的本性。
他从未吃过这种东西,所以对夏月初所谓的美味完全没有概念。
「嫂子,这玩意儿真的好吃么?头大尾巴小,看起来没什么肉啊!」
「放心,保管你吃了之后,恨不得天天来河里捞蝲蛄。」
夏月初说着,手脚麻利地重新系好肉丝,再一个个地插入河中。
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两个人就钓了大半背筐的蝲蛄。
夏月初用力晃晃背筐,看着差不多了道:「就弄这么多吧,想吃再来钓,弄多吃不完死了就不好了。」
秦铮用力甩甩背筐中的水,把木盆压在上面,听着下面蝲蛄们爬得刷拉刷拉的声音,还有点儿起鸡皮疙瘩。
不过以过去两个月的经验来看,只要是夏月初说好吃,就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回去的路上打点儿酒,今晚跟大哥好生喝一杯,庆祝大家平安无事。」
夏月初道:「今晚我多做几个菜,你去把孙捕头请来,最近总麻烦他,咱们也没啥好东西给人家的,请回家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总是应该的。」
看着夏月初瞭然的神色,秦铮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所知道的秘密早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秦铮:嫂子,我哥就是这么被你用吃的钓上来的吧?
夏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