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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牢房。

可白硫家的牢房在哪儿?

他沿着这条路往外走,漫无目的……

路边摆放着用来照明的金属火盆,火光在他苍白的脸上跳舞。

他渐渐慢下脚步。为什么不去问问男人?不管他的理由真假,既然有备而来,总不至于跟他一样毫无准备。

就在这么决定后,他抬起陷在沉思的眼,打算原路返回,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间很小的房屋,隐在黑暗里,让他停下脚步的是,这么小一间房子,周围却包围着层层士兵。

奇怪。

他犹豫着,犹豫着……还是提步踏上那条分岔出来的小径,缓缓的靠近,越来越近……不知虫蛇还是风,路边的树丛一阵窸窣声响,他偏过头看——

一只苍白的手从黑暗里朝他抓来。

看守的士兵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空荡的树丛小径在夜晚的光线下幽暗而死寂。

“我是该夸你一句活力四射吗……”

男人脸色黑得可怕,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他握紧了交叉在胸前的手臂的拳头。将厌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交叉在胸前拼命控制,那对拳头现在已经挥上他的脸颊了。

——可他不觉得这值得琼如此大动肝火。

他偏过头,透过交叉的枝叶间隙,看到小屋周围的士兵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我什么也没做。”,他头也不回的说。

“哦,什么也没做。”,那双绿色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将厌觉得那目光快把自己射穿无数个洞了,“你只是走过去,或许还想让门口那几个傻帽放你进去。”

他将眼神转向他,做了个我没准备那么做的口型,男人额角跳动了一下,怒火更盛,正要发作,将厌伸出手指了指树丛外的小屋——

两个士兵正缓缓向这里走来,无论琼此刻有多想破口大骂,这时候也不得不拉着罪魁祸首赶紧跑路。

转移到另一边的主道上。

“听着,你如果仍像今晚这样行动,明天白硫重宸就会对我进行质问,别忘了,你是我带过来的弟子。”,他的语气仍蕴含怒意,不过明显比刚才消退不少。

将厌和他并排走着,问他,“那是哪里?”,男人没有立即回答,他又问了一遍,“那个很小的屋子。”

空气沉默了几秒。

“那间屋子是白硫家的私人圣堂。”

“圣堂?要那么多人把守。”,他诧异。

“也许这家人格外虔诚呢——”,琼说着,想起自己没发完的火,“嘿,别转移话题!你不能再这样鲁莽了,我们必须一起行动。”

这次男人的话,将厌心里挺赞同。他偏头问他,“你知道牢房在哪吗?我要去牢房——”,他顿了几秒,那玩意儿该称作人吗?早就死去的……人?准确说,他去牢房其实是为了确认怪物存在,然后等待男人到来,不过这些他不准备全然坦白。他动了动嘴唇,说完接下来的话,“找个东西。”

琼把脸转向他,他那对深邃的绿眼睛在火光下颜色变淡了,接近于茶色,闪烁着像猫一样的细微光泽。

“你早该告诉我,你那些没必要的防备心让我头大。”,他继续说,“但今晚你就好好睡一觉吧,万一有人看见了你,今晚不能再冒险。”

“没有,我一路到这里都没有——”,将厌不以为然,他很确定没人看见自己,但说到一半他就意识到不对劲儿的停住了,“你怎么在这?”

他盯着男人,眼底冒出冷气。在那视线下琼挠了挠一头凌乱的头发。

“我刚好看见你鬼鬼祟祟,实在不能放心。”

“你在跟踪我。”,他下了判断。

“嘿,话别说那么难听。”

他转过脸,不再看他,脚下步伐快了些,“你跟踪我,是因为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

“哈,我们要脱衣服说话是吗?脱得一干二净,连裤裆几根毛都数得清。”,琼保持着跟他一致的步伐。

“我对你有几根毛不感兴趣。”

“好好,是我错了,我们应该坦诚。事实上我对你十分坦诚,我从没有跟你撒过谎,但你显而易见不那么认为……”

将厌突然停下。

“你有没有听到哭声?”,他巡视远处的黑暗。

随着这话,琼霎时收了声,也竖起耳朵听。

寂静的夜里,女人细小而压抑的啜泣声忽隐忽现。

他伸出手,指了一下右前方的黑暗。

——从那方向传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抬脚走去。

那是处低矮的长形建筑,一间间外表看起来同样的房紧挨一起,有些房间门口的廊道底下堆叠着杂物,在院里透过来的灯火下看,一团灰影,可能是些箱子盆之类的东西。

廊道前面的院子四十几平,中间有口水井,水井十米外立着几个晾衣杆,上面挂有摆动的床单。

这里是仆人居住的杂役间。

从石像的遮挡下向院里看,橙红火光内,一个身影伏在井边哭泣。身影有着一头齐肩的黄色卷发,背对他们,穿的还是和白天相似的灰扑扑的仆人服侍。

将厌认出是白日受罚的女仆。

“哦,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有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他稍稍偏头,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拿着,去给她。”

是个药瓶,药味隔着瓶塞传出来。

“你自己怎么不去。”,握着手里冰凉的瓷瓶,将厌挑高了眉。他当然明白男人是想从这女人嘴里套点有用的,可不想就这么听从了他的话。

“我这身打扮,不合适,而且你长着张容易让女人开口的脸,快去吧。”

琼又向后抓了下头发,露出宽阔洁净的额头,他的语气依然平静,但这些天的相处,将厌发现这个动作意味着男人的焦躁。他在焦躁什么?他想。

不过,不管男人怎么想,他同样认为有必要跟这个女人接触,有些信息,恐怕只有长时间生活在这府里的人才会知道。

所以,他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向着院里走去。

芙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背后的鞭痕还没来得及处理,胃里更是空空如也,夫人让她在房里站到了现在,以折磨她取乐,苦熬着,一步步到如今,她不知道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她用手背抹干净眼泪,眼泪紧接着涌出来,怎么都抹不干净,她便干脆抱着头放声大哭。

“大半夜哭会吓死人的。”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芙拉僵住身体,她急忙抹了下眼泪抬头看,是个年轻男人,有着薄薄的嘴唇,锋利的眉眼,站在光亮里,高高的俯视着她。

她愣了一下,怀里扔进来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个白色小瓶子。

“拿着吧,这玩意儿对皮肉伤有用。”,男子朝她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她怀里的瓶子。

她瞪着噙着眼泪的眼睛,小心打量男人。

“你是白天来的客人……”

“对。”,将厌点头。

女孩半长不短的头发毛躁的披在肩头,没有像白天扎紧脑后。

芙拉用衣袖擦干净眼睛。

“白天真是谢谢两位了。”,她垂着眼小声说。

将厌蹲下身,以一个好说话的姿势面对女孩,“你偷了什么东西挨的罚?”

“不是的,我没有偷东西!”,女孩一下子激动起来,她抬起头,眼底残留的泪光闪烁。

“没偷就说明白啊,干嘛要挨一顿打。”

芙拉再度把头低了下去,长久没有说话。将厌耐心等待。

“没用的,是夫人在拿我撒气……”,过了会儿,从那低垂的头底下发出声音。

哦,得罪了主子的仆人,和判死刑没差别。他注意到女孩攥紧在膝盖的手。

“日子看起来不好过啊。”,他说。

“我们这些下人有什么好不好过,都是混口饭吃。”,芙拉语气显得低落,她往后拢了一下垂在脸颊边的头发。

“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女孩抬头看他。——没有人能帮我。

她捏紧了膝盖的拳头。

“事要讲出来才知道啊。”,蹲的实在腿麻,将厌一屁股坐到水井边,一条长腿悠闲地伸直,他斜着眼看着犹自挣扎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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