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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发生的很快,结愣了一瞬,再反应过来,脖颈已横过一把小刀。

“配合点。”

从视野的余光中,贴在身后的男人的侧脸已完全不带刚刚的情绪,而是全然戒备的严肃表情。

脚步愈渐逼近。

房门轰隆一声被从外踹开。

而立于门口的士兵对屋内的一幕显然没有预料。

狭小的旅馆房间里燃着一盏蓝色油灯,房间地板被浴桶的水溅得到处都是,而在浴桶边,两个赤裸的男人正以令人脸红的姿势紧贴在一起。

将厌的衣服被扔在一边,裸露的身体只是勉强的被圈在结的怀里,他的背抵在浴桶边缘,这是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腰则被一双手紧紧扣着,不用看都知道绝对抓红了一片。

他不着痕迹的瞪了眼埋在自己颈侧的头颅,这不大的小子额间已经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低着脖子全身僵硬得像块木板,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警告,而抵在他大腿内侧的玩意儿倒是非常不客气的迅速涨大。

他微微挪动腰身,想拉开些距离,可被腰间的手死死扣着动不了半分。

士兵一步踏进房里,扫视一圈,然后将目光放在房间中央两个赤裸的男人身上。“两个垃圾,穿好衣服立刻出来。”,他一向厌恶这些行悖逆之事的渣滓。

将厌歪过头,越过结的肩膀对着门口的士兵露出那种痴傻的,好像脑子不太正常的傻笑。

“嘻,嘻嘻……”

他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尽力模仿印象里那些吸大的瘾君子。就算来的是上帝,也无法从这些脑子不清醒的人身上问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怎么了嘛……我和我男人玩的正尽兴呢……”,他的语气下流又放荡,同时抬起一条腿环住结的腰,暧昧的用大腿内侧的肌肤小幅度摩挲着后者身体,“士兵大人要一起来吗……我们会玩的很愉——啊”

那男人的话并没有完整的说出口,士兵只看到那下贱的男妓喉头骤然迸出一声短促呻吟,然后便像是哑然一般空张着嘴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很短的时间,那张脸上挂着的违和笑容僵硬得如同水泥砌成,然而,在士兵注意到更多不对之前,房间已经充斥夸张的淫乱叫声。

“啊,啊,宝贝,你真的,呵呵呵让我意想不到……”,没有人听出最后几字的咬牙切齿。

从未转过来脸的男人快速耸动着腰身,房间回荡着清晰的囊袋撞击肉体的下流声响。

“该死的臭瘤。”,士兵啐了口痰,他希望这些吸坏了脑子,屁眼尽是脓水的家伙有一天能全部抓起来烧死。

最后,像是屋里有个化粪池一样,他一秒也不愿多呆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房间里的呻吟小了许多,黑发的青年高高的昂着下巴,他露出来的喉结在另一人的嘴唇下敏感的上下颤动,他的呻吟不再夸张而做作,而像是隔着一层纱似的挠着人的心脏。

门的另一边,仍隐隐传来走廊的盘问声。

“啊,啊,啊哈……”

“出去,拔出去,啊……”,在破碎的呻吟中,青年挤出这样虚弱的拒绝。

他的手抵着年轻人的胸膛,那是个推拒的动作,他的嘴唇颤抖着不断吐出又急又热的夹杂呻吟的喘息,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再拿刀或者握紧拳头的力气。

那张泛出潮红的脸上显得多么的欢愉、享受,一经满足的身体爆发出的欲望,连意志都瞬间堙灭了。——只有半阖的眼帘,偶尔从朦胧的欲望里挣扎着想要看清事物。

然而,这样毫无说服的拒绝,理所当然得到的是更加激烈的回应,不得不怀疑,年轻人把刚才所受的侮辱回报在了此刻。

不知是在哪时想起自己的本意,青年推开了年轻人,他撑着发软的腿,跌跌撞撞的从床上拿起自己的衣服,“趁我把你下面那根切掉之前,滚蛋——”,话音未落的下一秒,一声清晰的床板声响,青年被扑倒在床上,两个成年体型的男子在这张狭窄的“战场”上勉强展开了斗争。

说是斗争,其实意志也没有那么坚定。青年修长的双腿被分开到最大,年轻人再度欺压上来,勃发的散发着雄性气息的性器再次寻到那处湿润而火热的入口——

“啊——”

房间响起一声喟叹似的叫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紧接着从未停息的,便是不成声调,连空气也为之黏稠的呻吟。

“……啊……哈……啊啊……”

在第二天终于等到深夜时分,将厌带上从隔壁杂货店买来的绳索,铁丝便动身前往三庄旅店。

走廊的火把昼夜不灭,两边的火焰像是拥有生命一样喀嚓跳动。

于楼梯口,他遇到刚巧上楼的蓝眼睛伙计。在经历昨晚那桩事后,伙计的身影消失了一天。

“……”

年轻人那对透彻的宝石似的眼睛落着跃动的火焰,它们正闪着奇异光芒的看着他。

犹豫的年轻人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要说点什么,但满怀心事的青年没有那么细心的注意到这点,他匆匆越过他下了楼。

对于昨晚,将厌不觉得有必须对话的必要,现在他还得去做更重要的事。

旅店门口的街道在路边零散的火把下能见度还是十分的低,将厌提着灯火,脚步快速,街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道清晰到冷清的脚步声回荡在黑暗的街道上。

街边的商铺紧闭门,熄了灯,成排黑漆漆的建筑静立在黑暗中。

在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后,在一家典当铺的旁边,将厌看到了三庄旅馆那座比周边建筑庞大的多的身躯。

街上寂静无声,他停在那扇锁上的旅馆木门前。

插销锁的设计不算很难打开,换了几个角度尝试,将探进门缝的铁丝卡上门栓,然后轻微拉动,一声很轻的咔嚓声,门咧开一道细缝。

比他想的要顺利。他原本预计行不通只能从旅馆侧面的窗户爬上去。

旅馆大堂,壁炉里的木柴似乎熄灭不久,在黑暗里闪着几点橙红火星。往里些,有间半合门的屋子,响如雷的鼾声传出。是留下看店的伙计。

就着微弱的光亮,将厌摸到楼梯边,放轻脚步上了楼。

二楼点着许多红色灯笼,挂在低矮的天花板上摇晃着,整个走廊的光显得昏暗而迷幻。

走过一间间房,一扇扇门接连打开,这家旅店谢客已久,总有间有他要找的人,停在最后一间门口,他抬起手,轻轻推动门,没有半分阻碍——

屋内没有亮灯,走廊的光投进来,勉强看个大概。

窗边的黑影,动也不动。

他抬脚踏进去,手中的油灯释放着微弱的火光,渐渐照出来,那是个胡须花白的老人。

老人脸部皮肤皱如老树,眼皮耷拉着,不知是睁还是闭,手脚皆被绑在椅子上。他好像已经认命似的,头也未抬,丝毫不关心来者何人。

将厌提着油灯四下看了一圈,没发现痕迹,便停在老人面前,“这儿的人呢?”

老人缓慢的摇头,叹出一口气。

将厌推开旁边的窗往下望,窗外能看到火把下隐约的街道。

“他绑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转过头看向老人。

“我倒也想知道,一把老骨头了,把我绑在这里,坐不能坐,躺不能躺,动也不能动,哪经得起这种折腾,唉,可怜我全身老骨头都在疼哟……”,老人垂着眼,絮絮叨叨的说着,眼皮底下凸出的眼珠子明显的颤动着。

尽管这是个极细微的表情,还是叫将厌注意了去。

窗户持续的灌进来冷风,屋里变得有些冷了。

“年轻人,把窗关上吧,吹得老头子我发抖……”,老人话还没完,一把匕首架上苍老的脖子。

“为什么还留着你呢?要不我替他把你的头割下来。”,老人分明近在咫尺,可将厌却拔高了音量,他的话语清晰的传进黑暗里。

“哎哎哎,莫冲动,千万莫冲动……”,老人向后缩着脖子躲避匕首,恐惧的连连摇着唯一能动的脑袋。

将厌没有说话,也没有进一步动作,他保持着持刀在老人脖颈的姿势。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时,哪里忽然浮现出一点声响,他的目光在黑暗中四处寻索,直至停在房间的一面墙壁——

隔壁。

将厌立即拔脚追了出去,刚踏出门,拳头带着气流擦过脸颊,那男人全身包裹在黑衣里,拉低的帽檐下脸色苍白,嘴角向下拉成一个极不愉悦的弧度。

“我最讨厌这些没完没了的烦人苍蝇!”,他紧绷的嘴唇发出一句自言自语式的低声咒骂,紧接着一把掐住将厌的脖子,狠狠掼在墙壁。

男人高大的黑色身影像一头危险的凶兽那样笼罩住将厌,他头顶的红色灯笼摇晃个不停,而帽檐下石像般苍白的下半张脸染着一层阴郁的红光。

将厌的眉头因为后背砸上墙壁的疼痛瞬间皱在一起。

“我应该谢谢你。见鬼的我头一次知道被男人疯狂跟踪有多恶心。你想干什么,变态跟踪狂?”,他语气冷酷,怒极反笑。

“啊,我知道了。看来对那天的戏是不满意呢,你想亲身试试吗?”,他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将厌耳边,“我啊,会用拳头干进你的屁眼,把你的肠子一点一点扯出来,让你像垃圾堆边被流浪汉干死的母狗那样挂着半截漂亮的肠子到处晃荡……”,男人嘴角的笑容慢慢恢复成冷硬的绷直,他的声音充满厌恶,几乎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

“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

耳边微弱的喃喃使男人偏过头,他看见青年那只又脏又旧的奇怪眼罩,即使被掐住脖子,脸上也没有多余表情。这个变态跟踪者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只是堪堪垂下,视线似乎落在他掐着他的手臂或者地面上。

——似乎分不清状况而神游体外。

琼感到一阵恼怒。他缓缓收紧掐住青年的手。青年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他的黑色瞳孔颤动了一下,转向他——

“我搞错人了。”

青年微张的嘴唇动了动,能看到一点森白的牙,下一秒一只手伸来,掀翻了他头顶的帽子。

迷幻的光影摇曳着。

走廊上的一幕,真是可笑。

将厌叹了口气。那个男人,那个陌生男人……诚然是有一头银色头发,不过那头银丝般的头发全部随意且凌乱的别在耳后,似乎只是略微抓理了几下,漂亮的光泽也因纠结杂乱显得失色几分。男人同样有着深邃且英俊的五官,开阔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皮肤像那种久居城堡中的贵族的苍白,眉骨阴影下的瞳孔却是幽深的碧绿色,犹如月光下古老的水晶,闪着神秘的瑰丽光芒。

似乎因为将厌莫名其妙的举动楞住了,那对引人注目的眼睛微微瞪大,在几秒之间,它们迅速反应了过来,锁定住自己该作出反应的对象,然后逐渐的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射出刀片般光芒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深,接近暗绿色的瞳孔倒映着走廊昏晦的红色光线,像某种冷血夜行生物在月光下反光的鳞片。

两人间无形绷紧的线在男人颤抖着舔了一下干燥起皮的嘴唇时,终于像是朝火山里投下一颗原子弹般轰轰烈烈的炸开了。

——一只扬起的拳头带着肃杀的气流朝着将厌凶狠砸去。

“你这该死的变态男!!!”

顷刻间山崩地裂,天地一片滚沸熔浆。

……

夜深人静,一阵嘈杂的响动吵醒了三庄旅店看店的伙计。

睡到一半被扰醒的伙计不满的揉着眼,随手抄起床边的油灯骂骂咧咧的下了床。走出房间,一阵冷风迎面吹了个清醒,伙计打了个激灵,定睛一看,大堂那扇门不知道怎么敞着一道缝隙。

他挠挠头,嘀咕着上前关好门。

楼上又传来一声巨响。

“要命的老爷唉……”,伙计抱怨归抱怨,还是老实的往楼上去。这老头说也怪,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锁在这房间里头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到了楼上,他看那门还是严严实实关着,便站在门口放轻了声音问,“老先生,您可是有事吩咐?我怎么听到很大的声音。”

等了片刻,那门的另一边终于传来回音。

“没事,没事,年纪大了,起床绊了一跤。”

“哎好嘞,您有事就喊一声。”,伙计撇撇嘴,瞪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嘴里暗骂了几句才提着油灯转身下楼。

将厌放开了横在男人脖间的匕首。老人依然坐在窗边垂着苍老的眼皮,当没看到。

“用刀跟赤手空拳的比划可不怎么光明磊落……”,琼一张好看的脸不红不黑的铁青着。

将厌没搭理,他拉了张椅子反着坐下,对门口僵站的男人说,“说说你的事吧。”,他的双臂搁在椅背上,手中的刀悠闲的摇晃着。

“什么事?”

“绑他的事。想做什么?这老头可是白硫家大老远请来的医生。”

对比前者,琼显得有些烦躁,他下意识拔高了音量,“什么也不做!”,说完又青着一张脸,愤愤的向后抓了把那头漂亮的头发,此时,他只能跟他的头发泄气了。将厌觉得他随时会在下一个呼吸后爆炸,但这次他的声音小了许多,“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卑鄙的变态跟踪狂交代?”

回应的是房间里短暂的沉默。

将厌沉默的看着他。

“没价值的东西,我一向遵从及时处理的原则。”

这个威胁得到很好的效果。

男人像是哽住一样,“去他妈的神啊,看来我确实太久没去圣堂礼拜了。”,他又自言自语的低声骂了句,将厌没听清楚,之后他离开了那扇紧贴的门,开始叉着腰不断粗鲁的抓弄自己的头发,顺便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将厌看着他的头发变得越来越乱。他耐心的等待他。

他不想杀人,如果错误还有机会修正,就在现在。城里出现的混乱,拥有这片土地的贵族将会是第一知情人,何况死人复活,此等重大的事民间没有一点流传,那代表信息掌控在权利手里。

“他们抓了我两个同伴,而我在想办法救他们。”,半天,男人停在将厌面前,同样拉了张椅子坐下,他看起来情绪平复了很多,至少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了,还把那顶被将厌弄掉的帽子戴在了头顶上。

将厌意外的在这时候注意到一点不合时宜的细节——男人那顶宽帽子的帽檐绣着一圈暗色金边。他移开目光,落在琼阴影下的脸。

“是吗?”

十分轻慢的语气,好像男人刚刚的话语只是放了个屁,然而这竟没惹恼他。琼耸耸肩,“你瞧,你不信,我说什么一点也不重要。”

“请继续。”,将厌说。

男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两个脑子里都是狗尿的家伙在酒馆连喝了三天,他们平时就这样,你知道喝多的人嘴巴就像没拉绳的马……这些该死的贵族难道还想堵住人们嘴巴?!嘴巴不说,脑子里更会想,思想是蒲公英,风一吹就满世界飞,他们没这个本事!”

“你跑题了。”,将厌及时的提醒。

“哦哦,是的,就像我说的,他们抓了我两个伙伴,我要救出他们,但是你,会坏了我的事。”,说完,他瞪了将厌一眼,帽子下的瞳孔像两块光线深沉的祖母绿宝石。

“我干嘛要坏你的事,说不定我能帮你。”,将厌挑了挑眉。

“哈,你帮我?这么说我们还可以站在同一战线咯?”,男人调侃似的说。

将厌听出前者的不信任,他没有理会,而是将视线转向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老人。老人低着头。

“你绑这个老头打的什么主意?”,他问。

“这老头就是我进入白硫家的唯一机会,我又不能跟个傻蛋一样直直闯进去,总得找个法子……”,琼换了个坐姿,他的双手随意的插在风衣口袋,两条长腿朝前面曲伸着。

“所以你想利用他进白硫家。”,将厌不假思索的说,“离开了这里,谁能保证他会对那位尊贵的大人说出什么呢?”

两人话题中的主角,桌子另一边,动也没法动的老人闭着眼,颇像案板上的一块肉。

“当然,所以他会留在这里,直到救出我那两个傻子兄弟。”,琼笑了笑,他有一颗尖尖的虎牙,笑起来的时候很像那种一肚子坏水的反面人物。

“希望你的办法完美无缺。到时候我们会一起去。”,沉默了片刻,将厌这么说道,他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天快亮了。

他不容置疑的要求,似乎没让琼有太多意外和不快。

“哦欢迎,十分欢迎,到时候万一失败,咱们还能在牢里做个伴儿呢。尽管我希望落到那种处境下,我身旁会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孩。”,琼扬起微笑。

已至白昼交接之际,世界在幽暗而混杂的光线底下显出一层灰暗轮廓,灰色的大地,灰色的建筑,树木,河水……天空覆盖着层层叠叠仿佛要塌下来的云,染透成绛紫色的云层翻卷成飓风的形态,像是骤雨狂风即将到来的一天。

——每天都是这样的天空。

好像时刻在提醒他,这世界的不正常。

“这天真吓人啊。”,将厌喃喃。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他有股不详的预感,就像是……世界毁灭的前兆。

“什么?”

琼没有听清,对面看着窗外的青年的侧脸在一瞬间恍惚得像个视觉幻像,他眨了一下眼,青年已经将目光转向他。

“你还真是信任我啊,一点都不怀疑吗?你的计划泄露了,我是来抓你的,要把你一个人扔进牢里,没男人更没女人。”

观察着青年脸上那个奇怪的黑色眼罩,或许是瞎了?琼想。

“我害怕得很,坐立不安,眼皮直跳,心脏就像急着逃脱的兔子一样蹬动个不停,简直就要立刻死去了……”,琼耸耸肩,用轻松的语气陈述自己的害怕,他表现的兴致不高,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接着,他像是感到无聊了,正色道,“好吧,如果真像你说的,我早已被冲进旅店的士兵五花大绑关进白硫家的地牢了。”

将厌回给他一个探究的眼神。

“我讲述的都是真话,只要别妨碍我的事,我很乐意多带一个帮手,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确实比我身手好上一些,就一些,朋友,即使你不带任何武器。”,琼补充道。

这次,他的语气显得无比真诚,他的瞳孔认真的凝视着将厌。

不管怎么说,他都表现出了自己的毫无威胁,并且聪明的没有太多多余的疑问,这省了很多事,而他也确实威胁不了他。

“你的认知正确。”,将厌动了动嘴唇,干巴巴的说。

“我是非常识时务的人。当有人要强奸你,既然反抗不了,那不如配合的享受。”,琼微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将厌没有回应这个奇奇怪怪的比喻,他站起身。

窗外一阵鸡鸣划破晨曦,众多连绵的屋顶,有家的烟筒已经升起缕缕轻烟。

“我走了,到时候再见。”

说完,他便在男人的微笑中径直离开了房间。

那种笑容一直停留到将厌走后。

少了一个人的屋里显得空旷冷清了不少,透明的玻璃窗倒映出男人脸庞。

天亮了,街道开始来往起行人,男人不再维持那过分好说话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眉头微微拧起,阳光下的视线逐渐变得冷冽。

“倒霉透了啊。”

从三庄旅店离开后,将厌便直接回了旅馆,天刚蒙蒙亮,他走到旅馆门口正要推门,门自里面拉开,年轻的伙计换上了工作服,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由门内看着他。

“您一晚没回来?”,年轻人上下扫视了他一眼,一对瞳孔色泽淡薄的像头顶的天空。

将厌没有认真回答这个问题,他随意的嗯了声,然后绕过他进了门,走到楼梯口,他回过头,“你不忙的话,可以帮我准备些吃的送到房间。”

恰好对上视线的年轻人点了一下头,“……我等会拿来。”

将厌回到房间,便把身上准备的那些大部分没用上的工具全部扔进衣柜,然后横躺在床上,整个人又饿又累又困。

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快睡去了,敲门声咚咚咚的响了。比往常没有礼貌的敲门声,好像要把门拍坏一样,将厌皱着眉睁开眼,起身开门。

年轻人端着餐盘进来。

“时间太早了,萨多先生还没过来,所以现在只有番茄汤,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先将就一下。”,年轻人抱歉的扯出一个微笑。

餐盘上那碗橙红色的汤漂着看起来十分新鲜的番茄,番茄切成很规整的圆片。

“没事,放下吧。”,将厌往旁边移了一步,好让年轻人放在桌子。

放下食物后,年轻人正要踏出门,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

“客人,乌石的妓馆虽然足够多,但是有些污秽的疾病却长久的由这些场地传播。而且您的身体,我想也不便叫人看见。”

说完,门便啪的关上了。

愣愣的盯着合上的门,将厌呼出一大口气倒回床上,他现在没一丝精力向年轻人解释误会,也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

就这样误会吧,把他想成怎样的人都不为过,他现在只想睡觉……

睡觉……

……

一晃又过去了好多天,这些天来,他一点也不担心男人是否会言而无信,两人已捆在了一条船上,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街上的士兵巡查越来越频繁,几乎每家旅店或是商铺都会遭到盘查,他们在找什么,也许那个男人的计划已经暴露?将厌不得不如此担心。

好在几天后,白硫家来了信件约见时间。

“你确定……你这个真的靠谱?”

看着眼前男人茂密的白色胡须,将厌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决定。

琼扯着脸上快垂到胸口的长胡子,比起老人,他脸上皮肤显得过于年轻,银发更是流淌着光泽。

“相信我吧,我的伙伴。”,他整理着自己身上那件上好锦缎制作的白色医师袍,忽然皱着眉抬起手臂闻了闻,“这老头的衣服好像有股怪味儿?”

将厌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我不是要跟你进去坐牢。”,他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满。

“好了,我的朋友,没有人见过这老头,他们只知道是个老头,老头都长得差不多,而我的演技很好,姑娘们从未怀疑过我是个流浪歌手。”,说着,琼拿起一件白色兜帽斗篷。

“是吗?除非他们瞎了。”,将厌无聊的从敞开的窗口往外望,楼下,路边两个卖着相同苹果的摊贩正吵嚷着,似乎在因为生意争执,“哪边新鲜一眼就看出来了,人们肯定去买更新鲜的,世界上没那么多瞎子。”,他把头转向琼,“我们不是在玩扮演游戏,也不是去妓馆,我以为,我们在把它当做一件严肃的事做,如果叫这些贵族发现,你我都清楚不单单是关进牢里这么简单。”

他讲完一通,琼只是把兜帽拉上,静静看了他几秒说,“你需要换身衣服,你这身不行。”

将厌愣了愣,他绷直了嘴角,沉默的盯着那个形象已经焕然一新的男人。他的沉默多少有几分话语被忽略的怒火。

“我怎么穿是我的自由。”,半晌,他语调生硬的说。

“你这样会坏了我的事。”,琼皱起兜帽下的眉毛,指了指将厌,“看看你身上这件廉价的粗麻衣服,这是只有经常在肮脏的环境里干活,生活艰辛的穷人才会穿的,还有你那只眼罩,我不知道它沾过多少种血,不过很显然,它已经变了颜色,你看不出来吗?”

琼显得烦躁的举起手想抓头发,摸到头上的兜帽,他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咂舌,改成猛揉眉心,“哪个名动四方的名医身边会有这样一个助手?你更像刚从某个村子逃出来的逃犯。好吧,我想起来了,妓馆那时候匆匆跑掉也是因为突然检查的士兵吧。看来你比我想的还要见不得人啊。”,他放下手臂,把弄皱的袖子扯平,“说不定连入城信息都没有。”

将厌僵住身体,他的心脏紧缩了一瞬,男人竟能一下子说穿他的来历,只凭这点信息……他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背后的刀,然而中途,那只手只是转变方向搭在了窗台上。

窗口吹进来微风。

“你的玩笑不好笑。”,他的声音隐隐泛着冷意,目光则是表现的不在意的从男人脸上移开转到窗户外面的街道。

琼没有继续与他争辩这到底是不是个玩笑,而是拎起桌上的医药箱,对着镜子再次整理了一下形象。

出门前,他最后说,“我不管那么多,也无意打探你的信息,总之就一个,跟着我就得按我的要求来。”

早晨,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将厌走在人群中,跟着前方那人的身影。

那个人完全换了个形象,不仅是服装,还包括整个气息,他的背不再那么挺直,步伐也不再稳健,他杵着拐杖,行走的姿态就像一个真正的老人。

这个人……比他一开始想的要危险的多。他恰到好处的警告了他,不至于让他有过激的危险行为,又表明自己不会威胁到他的态度,甚至还有一些小把戏傍身。

“我会给你挑身好衣服的,朋友。”,前方传来的声音是老人的嘶哑,像是那种漏风的牛皮纸袋,连声音都模仿的无懈可击。

在之后,他们进了这条街的一家布匹店,换了身新行头,顺便还换掉了那只脏兮兮的眼罩,当然这一切都没让将厌付钱,等到接近中午时分,他回了趟旅店去拿他不多的行李。

回去那会儿,旅馆大堂只有老板娘的身影,老板娘倚着柜台,满面春风的正和不断往厨房搬运货物的送货商聊天。

他们没有注意到他。将厌上了楼,进到自己房间。

房间地板刚刚拖过,看起来还是湿漉漉的,被褥换成了新的,桌子也擦的发光。出门前他让伙计打扫了一下,蓝眼睛的年轻人每次都做的很仔细。

他在干净的地板踩出一个个鞋印,从衣柜拿出埋在堆叠的衣服底下的行李箱,他没有带上那些衣服,而是直接提着箱子,出了房间一路下楼。

箱子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人还有一把琴。

嘉拉夫人今天心情挺好,她发觉她的甜心越来越热情了,这让她招架不住的同时又十分甜蜜,她透过柜台清晰得能反光的金属栏杆看了看自己的模样,施过粉黛的脸上红润而有光泽,连嘴唇都是红润润的吐着气。

她的状态不错,和她的宝贝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觉得自己回到了18岁,那个最青春靓丽的时候。

“查多,你觉得我是不是该去做个头发,西边的白胡子店听说手艺不错?”,她对着“镜子”捋了捋自己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它们抹了看起来充满光泽度的润油,喷了能长久维持住卷度的定型药剂,它们看起来非常旺盛而富有生命力,唯有发尾失去养分的分岔,诉说着岁月悄无声息的逝去。

“夫人,您无需做任何修饰已经漂亮的让人睁不开眼了……有个词怎么说,简直光彩夺目。”厨房里传出送货商的声音。

“哦,哦呵呵呵呵呵,你的话真叫人开心查多,你的嘴巴抹了蜜吗?”

送货商掀开白色帘布出来,继续往里搬运下一桶,夫人的视线一直追随他。

“当然,夫人,生活的幸运多了人当然会开心,而且焕发光彩,看我现在是不是时常挂着笑容,只有那些倒霉蛋才会被生活里的不幸夺去笑脸……哦,我们真该为美好的生活干一杯。”,送货商语气轻快。

“哦?你又找到什么新门路,看起来上次的鱼罐头进展的十分顺利。”

“不,不,夫人,那事儿我已经放弃啦。”,提着木桶的送货商冲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挪去,“明日起我就要给白硫家供给蔬菜,希望这些贵族老爷们没那么挑剔,要不然对我这靠卖些蔬菜讨生活的小民来说就是大事啦,不过他们给的利润足够高,又十分稳定,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他的身影没入白帘后面。

夫人红润的脸上漾起微笑,“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开了十六年旅店的嘉拉夫人今年43岁,在她近20年的人生都是孤生一人,她的生命里也是有人填补过丈夫这个空缺的,那个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与她结婚不久就欠了一屁股债,她们的婚姻生活称不上美好,不断的威胁还有无时无刻的追债,直到一年后,也许那男人再也撑不住啦,他失去踪影,再没了一点消息,比起死亡,嘉拉夫人更愿意相信她的丈夫是逃跑了。

后来,她便依靠这家小旅馆独自生活了十六年,不是没有人追求,尽是些秃头油面的家伙,叫她半点心思也无。

在某个美妙的深夜,在她吹熄灯火正要关店打烊的时候,一张脸出现在将要合上的门缝外,嘉拉夫人提起油灯照着深夜的来客,那年轻人有着一双发亮的蓝眼睛,在灯火下的脸沾着灰尘也不能掩盖令人着迷的独特气质,夫人说不明白是哪种气质,不过她很确定,跟她看过的来来往往的各种人都不同,他还穿着一身看起来颇为考究的衣服,尽管嘉拉夫人甚少有此善心,但这个晚上,她还是心情微妙的留下了这名身无分文的年轻人。

一阵下楼梯的声音拉回了夫人飘远的思绪,夫人的眸子转了转。

楼梯下来一名身材颀长,打扮体面的年轻男人,夫人辨别了好久,才从男人背影认出原来是那位抛下一枚金币的客人。

男人提着行李消失在旅馆敞开的门外。

“9天……”,夫人收回视线,拿起手边的笔开始在纸上计算那枚金币还剩多少结余。

送货商走后不久,她年轻的伙计回来了,夫人正在厨房查看今天送来的蔬菜,又黑又壮的萨尔厨师在准备要用的食材。

土豆,菠菜,西红柿……她拣出几个发了芽的土豆和黄了叶子的菠菜放在桌上,好让厨师优先消耗它们。

白帘布被掀开,外出回来的年轻伙计提着一袋子香辛料走进来。

“萨尔先生,我只买到一部分,有些缺货了。”,他将那袋香料放在桌子上。

厨师打开香料袋子看了看。

“谢谢你,结,足够了。”,然后便继续自己手上工作。

结走过夫人身边正要出去,夫人叫住他。

“亲爱的,去把楼上最里面那间房打扫出来。”,有人在场,夫人保持理性的姿态。

“里面那间……我记得有人在住啊。”,结皱起眉。

“那个客人,我想应该是走了,我看他提着行李走了。”,夫人兀自说着,“说起来真奇怪,他今天换了身衣服我差点没认出来,派头十足的,像个出身良好的富人家的孩子……结?阿结?你在听吗?”

年轻人回过神来。

他形状漂亮而丰润的嘴唇张了张,“好的,我会去打扫。”

夫人望着他掀开布帘走出去的背影。

10

院子里回荡着一声声惨叫。

路过的下人们埋着头快步掠过这可怜的女孩身边,谁也不敢稍作停留,怕慢了脚步祸就挨到自己身上。

赵管家抽麻了手,他搓搓手掌,待恢复些力气,老树干似的指头朝地上女孩一指。

“府里好吃好喝养着你们这帮下贱东西,如今连主子东西都敢偷了!”

女孩缩着身体,哭的一抽抽的,“不是,不是我偷的……赵管家您饶了我吧……”

“好,好啊,嘴巴硬!”,赵管家说着,叉着腰再次挥起鞭子,带风的皮鞭抽上女孩的背,女孩惨叫一声,红色的痕迹立马浮在灰扑扑的衣服上。

府里近来一直丢失财物,夫人说是这丫头手脚不干净,那就肯定是。赵管家虽然不清楚她偷了什么,何时偷的,但夫人既然吩咐下来,他少些话只管做就肯定不会出错。

他连挥几鞭,看女孩背上多出来一道道红痕,心里摸不定主意。这夫人毕竟没说要把人打死,可也没说要打到何种程度……

正踌躇着,院门小跑进来一个侍从,他径直跑到管家身边,小声的耳语几句。赵管家听完神色微动,鞭子一扔,也没看女孩,立即跟着侍从一同出了门。

不一会儿,门口领进来两人。

沿着主道进来的是一名老者和一名年轻人。老者看不见长相,穿着件衣摆绣有白鸽的织锦长袍,头上宽大的兜帽遮住大半脸,下巴垂挂的白胡子随着走动荡来荡去。

跟在他后面的年轻人看着二十来岁,穿着一件朴素的套头上衣和同色系的宽松裤子,衣服款式简单,用的却是品质较好的细亚麻,一套灰白色搭配,腰间以一条深色棉绳固定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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