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是石头大伯家的长子,也是老张家的长孙,在家里素来受重视。
因为是长孙,自出生后,不仅得到爷奶的看重,而且早早地被送去读书,成为人人羡慕的读书人,不用下地干活。
石头作为张家二房的长子,又因爹娘愚孝憨傻,素来不得爷奶看重,读书更是没他的份儿。
“奶!”石头这次终于不怕他奶凶巴巴的脸,扑上前跪下,“我一定会努力读书,以后给您请诰命!”
农村人分不清官员有多少品,但诰命却是懂的,那是女人的最高荣耀!
这一天晚上,张家终于闹开了。
村民都凑过来看热闹,张家这大房闹,二房哭,老太太十分生气,村民们真是看得津津有味。
江河再次下山的时候,村民都热情的跟他打招呼,顺便问他有什么事。
他们可是听说了,先前这个叫玄济的大和尚在村里的张木匠那里订了很多东西,大方得很,看来是个有钱的和尚。
张家老太太非常高兴,一家子正愁孩子读书没束脩呢。
村里人听得十分羡慕极,最贵的就算那两个木桶,这个不知当家米贵的和尚居然给那么多银子,都够打十几个木桶。
“阿弥陀佛。”二十出头的青年僧人目光如水,神色温润,“贫僧是出家人,并无钱财。”
村民脸上不禁露出怀疑之色,他们听里正说这青年僧人可是买了一座山,虽然贫瘠的山地并不值钱,但一座山可不是小数目。
他们听说大寺庙香火繁盛,香油钱多到能给佛像塑金身,说自己没钱肯定是假话吧。
这时,一个眼尖的村民嘀咕道:“他好像说的是真的,你看他的衣服多旧啊。”
这话周围的人都听到了,这才注意到青年和尚身上的僧袍,虽然没有补丁,好像确实挺旧的,不过胜在洗得干净,穿在青年和尚身上,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意味,教人不敢轻易亵渎。
“说得也是,我上山看过,那寺庙只修葺一角,好像是没银子修葺下去。”
“那给张家的钱肯定是最后的傍身钱。”其他村民继续嘀咕,“这和尚手太松,难怪没钱。”
村民们议论纷纷时,张木匠家的张二郎的声音响起。
“你们误会了,没有的事!我娘说了,我们家会给玄济大师做事,以此抵上那些银子。”不擅言辞的张二郎努力地辩解。
他踮着脚,想要挤进去,只是脸都憋红,挤了好几次仍是挤不进来。
“张二郞。”一个壮实的汉子扭头,这才注意到瘦小的张二郞,“你娘病好了吗?”
这汉子问的是张老太太,就是石头的奶奶。
“我娘她没病啊。”张二郞挠着头,憨憨地说。
旁边有人道:“你家也太幸运了,大师给那么多银子。”居然舍得送两个孩子去读书,哪家有这么大的手笔?
张二郎终于挤进来,他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恭敬地来到江河面前,带来爹娘的意思。
“大师,膳食做好了,我爹娘请您上门用膳。”江河摇头拒绝他,“贫僧今日进城。”
张二郎张了张嘴,却木讷地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江河离开。
周围的村民却觉得古怪,那张老太太抠门得紧,居然舍得请别人吃饭。
“我听说张老太太并不是生病,是被吓着了。”住在张家隔壁的妇人看着远去的和尚,小声地说。
“吓着了?难不成还跟玄济法师有关?”
村民们这下子都来了精神。
村里没什么消遣和娱乐,若是哪家出了点事,都会引来全村的关注,聊个十天半个月都不停歇。
这段日子,村里最热闹的要数张木匠家,自从张老太太作主让二房的孙子石头去读书后,张家就一直闹腾个不停,听说素来张势的张老太太都被闹病了。
在家中等候的张老太太已经煮好饭,她今日特地煮了白米饭,毕竟要请大师吃饭,一定得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款待。
见到二儿子独自一人回来,老太太耷拉着脸问:“大师人呢?”
张二郞挠头,“大师要进城。”
老太太当即气得骂了张二郞一顿,嫌弃他木讷,没能将大师请进家门。
“娘,这米饭……”张家二儿媳吞吞口水,馋得慌,这可是白米饭啊,上次吃还是过年的时候。
张老太太怒骂道:“吃什么吃,这是留给大树和石头的!”
张家二儿媳妇立刻闭上嘴巴,也不敢说要吃白米饭。
石头是她的孩子,她心里也是盼着儿子好的。
以前张老头子和老太太只注重长房,那心偏得彻底。长房的大树读不进书,调皮得像只猴子,偏偏老太太就只宠他,要送他读书。
她家石头静得下心,渴望读书,记性好有天份,偏偏老太太视而不见。
若不是大师说石头将来会有大出息,跟大树一样有出息,老太太也不会狠下心一起送。
张老太太将饭分成两份,留给大树和石头晚上回来吃。
以前二房的石头是没这个待遇的,一家子都紧着大房的大树,大树吃干的,大房吃稀的,到二房就剩个米汤,至于石头,有时米汤也不一定能喝得上。
张老太太承认自个偏心,哪家不是靠长房长子,那自然资源也给长房长子。
她还记得那天中午,阳光耀眼,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僧袍、仿佛那金乌神鸟般让人目眩的年轻和尚出现在她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