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道:“只怕那个时候,朝廷还要到我家去,请我家老爷子出面,给朝廷收拾残局!”
话题说到这里,其实就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余地了。
沈毅也懒得再跟这位杨公子争吵下去,他默默起身,对着杨蕃拱手道:“杨公子,道不同不相与谋,您只当沈某见识短浅,咱们今后各走各的路就是。”
“有朝一日,真的需要杨相再一次出来收拾局面了,到时候不管沈某中没有中进士,有没有在朝为官,都会立刻离开建康,永不出仕。”
见沈毅扭头要走,杨公子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色平静:“你今天在这里,保证以后在邸报上什么都不写了,也不再写什么诗文去蛊惑人心,三年之后,本公子保你一个二甲进士的前程。”
沈毅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这个已经人过中年的杨公子,他眯了眯眼睛,开口道:“科场功名,到了杨公子口中,竟成了可以交易的物事!”
“简直骇人听闻!”
“更骇人听闻的还在后面。”
这会儿虽然在冬天,但是因为屋里点了火盆炉子,不仅很暖和,甚至有了一点热的感觉,杨公子展开手中的折扇,对着沈毅微笑道:“沈毅沈七郎,你在江都有一个对头是不是?”
沈毅皱眉,但是没有说话。
“前些天,本公子在外面请客,同桌的有两个人,一个姓范,一个姓赵。”
杨蕃眯了眯眼睛,开口道:“那个姓范的年轻人,与沈公子你旧怨不浅,而另外一位赵公子……”
杨蕃“呵呵”笑了笑。
“那位赵公子,知道了你写的两首诗之后,也很不高兴,尤其是前两天,拿到了你写的那邸报之后,对你更是不爽,他们要寻你沈七的麻烦呢。”
“只是当时本公子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劝了下来,没有让他们来找你。”
杨蕃说的两个人到底是谁,已经很清楚了。
江都范氏范东成。
将门赵氏的赵涿!
范东成这个人,与沈毅的确是有一些私怨,主要是因为当初在江都,有关于陈清的事情,两个人之间结下了梁子,不过那件事之后,范东成被他叔叔带到了建康来,丢进了国子监,两个人之间的仇怨才算是告一段落。
不过范东成依旧看沈毅很不爽。
因为他觉得,沈毅结束了他在江都的好日子,而且破坏了他与陆小姐之间的感情,等于是断了他的前程。
这个梁子,就很难释怀了。
至于赵公子赵涿,与沈毅之间乃是私怨。
他家世代执掌淮河水师,近些年来渐渐成为了坚定的“固守现状派”,对于任何改变现有局势的举措,赵家都会表示否定。
尤其是北伐。
赵家是最不赞成北伐的,因为如果北伐成功,淮河成为了大陈的内河,赵家在大陈将门之中的超然地位,将会立刻荡然无存。
而打输了……
打输了的话,淮河水师也一定会元气大伤,伤亡不小,说不定敌人还会越过淮河,直接从淮河水师身上碾过去。
因此,作为现有体系的巨大获益者,赵家渐渐变成了一个“守成派”,近些年龟派的首领杨敬宗上位之后,赵家与杨家之间不能说关系亲昵,只能说是政见非常统一。
属于是“惺惺相惜”了。
因此,赵公子与这位杨公子认识,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不过掌权的宰相与守边大将“私通”,乃是朝廷里最大的忌讳之一,所以两家之间的关系,明面上并不是太亲近,甚至杨相都没有见过几个赵家人,不过两家人的晚辈,私下里的私交倒是很不错。
杨蕃这番话,已经可以理解为威胁了。
这种威胁相对于寻常的威胁,是要厉害一些的。
因为寻常的威胁可能是放空炮,而杨蕃口中的这个威胁,沈毅心里非常清楚。
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因为那两个人……的确都瞧他沈某人不爽。
作死!
“多谢杨公子提醒。”
沈毅不卑不亢的对杨蕃拱了拱手,然后扭头转身离开。
等沈毅离开了茶铺之后,那个领沈毅过来的蓝衣中年人,才小心翼翼的站在了杨蕃身后,低头道:“公子,老爷吩咐过,让家里人最近都安分一些,您就不要再招惹这些是非了……”
杨蕃皱了皱眉头,闷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杨公子眯了眯眼睛,开口道:“老头子年纪大了,胆子也跟着小了起来。”
“大陈要真能打得赢齐人,当年宪宗皇帝的时候,便能收回故都了,宪宗皇帝都没有办到的事情,今上就能办到了?”
“你瞧着吧,他们得意不了太久。”
杨公子低头喝了口茶,闷哼了一声:“老头子管事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管事的,即便他老人家不在中书了,底下层层级级都是他提拔上来的,三年五载之内,我家依旧能够说话算数,等到三年五载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