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握住了青宁的胳膊,感觉到她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偏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不由暗暗怜惜。
脚下都是残花败叶,碎裂的花盆,泥土撒了一地。
她朝廊下四处一望,两个小丫头缩在墙角,噤若寒蝉,远远看着却不敢过来。
看来苏雪华说的没错,丁芷兰和苏青宁在她跟林春乔面前,是直不起腰来的,连带着听涛阁的这些下人们,在看着主子受难的时候,也不敢上前来。
她叹了一口气,心中愈发地郁闷,冲那两个小丫头喊道:“还不快过来收拾!”
两个小丫头这才惊醒过来,低着头缩着身子小跑上来,蹲下去收拾那些破盆败土。
青宁眼看着自己悉心培育的花儿都跟那些泥土扫做一堆,再也不复芬芳光华,只觉心里最珍贵的一点东西被硬生生地夺走践踏,脸上不知不觉便湿了。
扶摇抱住了她道:“不要哭,不要气,花儿死了还能再养,受的气日后也能讨回。你别为此而伤了身子。”
她搓着青宁的胳膊,感受着她纤弱的躯体里那更加娇弱的精神力。
青宁死死咬着嘴唇,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来,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欠她们的,终能还清。”
扶摇心里沉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上官静所说,林春乔因为她生苏青宁时东奔西走,结果反倒掉了自己的男胎,其中的怨念仇恨,自然可以想象。苏雪华今日的表现也充分证明,林春乔母女跟丁芷兰母女之间的嫌隙,绝不是时间可以冲淡的。
她莫名地便生出一丝隐忧,总觉得这种深切的怨恨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将来的某一天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灾难。
先是在云家别院被李常青那样地吓了一场,回到家又被苏雪华这样胡闹打击了一番,本就柔弱的苏青宁精神便愈发地萎靡起来,连身子也跟着摇摇欲坠。
扶摇只得叫了丫头来将她扶进屋子去,到床上躺了。
等将她安顿下来,扶摇替她盖了被子,坐在床边,才发现她的脸色实在有些过于苍白了。
青宁侧躺在床上,一把乌黑的青丝横在枕上,有几绺搭在颈窝里,鬓角一丝薄汗,粘住了几丝刘海,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嘴唇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那两道柳叶眉愈发细的像两条线,长长的两排睫毛便如颤动的蝉翼。
她此时就好比是霜打的海棠,风催的柳叶。
“三小姐是从来就这么柔弱的么?”
扶摇问的是站在床边的一个丫头。
“是,四夫人生三小姐的时候是难产,三小姐打小身子就比别人要弱,从小到大药也不知吃了多少,好容易这几年将军府里境况好起来,这才得以静养,如今比从前却要强多了。”
扶摇点点头,问道:“你是伺候三小姐的?叫什么名字?”
丫头微微倾身道:“奴婢绿玉,伺候三小姐五年了。”
扶摇微微颔首,道:“三小姐身子这样弱,平时可有养身的药在吃?”
绿玉立时明白她的意思,忙找出一个精巧的盒子,双手递到扶摇面前道:“这是将军请了一个有名的大夫,给三小姐配的养气药丸,名叫归元丹的。三小姐平时若是有个气短体弱,都是吃这个。”
扶摇开了盒子,见里面一横排三个小瓷盒,打开了左边第一个,里面有数丸浅黄色的药丸,却只占了瓷盒的一半容积,可见已经吃了一些了,便伸指取了一颗出来,放在鼻下略嗅了嗅,浅浅的一丝类似茉莉花香的味道。
怪道青宁喜欢茉莉,竟连这吃的药丸也有茉莉香。
绿玉放回盒子,倒了半杯茶来,跟扶摇合力将青宁扶起来,伺候她吃了一颗归元丹。
青宁吃了药,便重新躺下去,不一会儿呼吸便均匀细长起来。
扶摇看着她睡了,对绿玉点点头,示意自己走了,便离开了听涛阁。
回到她自己居住的松雪斋,一进门,小白狗牛牛就先扑上来,后腿一蹬,前腿一扒,扶摇用手托住,便抱在了怀里。
自从那日知道它爱吃生肉,阿棋阿韵便都不再喂它熟食,都是拿生肉给它吃,果然它胃口大开,这几日都好像胖了一圈了,扶摇抱在怀里,觉得比往日沉重了一些。
“你再这么吃下去,就该减肥啦!”
她拨弄着牛牛头顶上软软的毛,牛牛将头埋在她怀里,拿着鼻子拱来拱去。
阿棋和阿韵拎着裙摆小跑上来,围着扶摇便开始问在云家聚会的情形,两个丫头说话清脆,语速又快,叽叽喳喳的,顿时显得特别热闹。
扶摇被她们缠不过,只得捡一些片段说了。
两个丫头立时高兴地叫起来。
“我早说,我们大小姐这样的美人儿,谁见了能不喜欢?”
“可不是,云大公子也正是年轻气盛呀,桐城里那么多名媛淑女,他都没看上,今日却叫咱们大小姐给折服了。”
扶摇好笑地看她们一眼,抱着牛牛进了屋。
阿棋立刻就想起来,问道:“既然云家如此好客,怎么大小姐不在那里用了午饭?四位夫人不是也还没回来么?”
扶摇便说了青宁扭伤脚一事,但隐去了李常青纠缠的缘故,只说是不小心。
阿棋阿韵这才释然,眼见时间近午,便问扶摇午饭要吃什么,好叫厨娘去做。
这两个丫头相貌相同,性格相近,都像永远精力充沛的小百灵一样,只要有她们姐妹在,就永远都不会寂寞安静。
闹闹腾腾地吃了午饭,扶摇抱着牛牛小睡了一个午觉,等醒来的时候,阿棋就说夫人们已经回来了。
扶摇忙换了衣服,去了梨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