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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1 / 2)

南府八十八号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开始扫尘了。

蓝老爷子高龄七十六岁,患病三年,是阿尔兹海默症。加上腿脚不利索,蓝誉就专门请了个高级护工照看。偶尔被人搀着走几步路锻炼筋骨,其余时间都是在轮椅上度过的。

蓝蔚回家那天,蓝老爷子正坐在花园里晒太yan。伊文摇着尾巴朝他奔来,围着他转了几圈。夏诗穿着毛呢风衣,脖间套着一圈绒面,素面朝天,眼角的细纹淡淡的。夏诗朝他招手:“快进来,妈妈给你看新衣服。”

夏诗最喜欢买东西。蓝蔚总是会收到她很多心血来cha0的礼物。夏诗不在乎他喜不喜欢,她喜欢就好。

他突然想起谢初的生日。后天就是除夕夜了,谢初也要成年了。

围在圆桌前,蓝老爷子占了一席之地,此刻他身下的四轮代步工具被换成了一张红木座椅。他持着筷子,还能夹几口菜慢慢咀嚼着。

丰盛的菜肴将桌面摆得满满当当,蓝蔚等到蓝老爷子动筷,他才开始用餐。

夏诗先给儿子夹了块鱼r0u,然后又周到地给蓝誉也添了块。

“之华呢?她怎么还不下来?”

儿孙加上儿媳妇皆是一顿。蓝老爷子不记事,这不值得大惊小怪。

蓝誉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回答:“妈出去了。今天除夕,咱们等会儿吃完饭去看烟花吧。”

“走去哪了?不带上我?”蓝老爷子放下筷子,着急地问。

蓝誉按住蓝老爷子的手,“爸,咱们先吃饭,等会儿妈就回来了。”

“会回来就好。别让饭凉了。”蓝老爷子放心地自言自语,终于肯跳过这个话题了。

蓝誉见此偏头安抚夏诗:“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夏诗的表情略有缓和,摇摇头:“想吃虾。”

蓝老爷子的夫人叫戚之华,于十八年前逝世,正好是蓝蔚出生满一年。

蓝誉在自家母亲去世半年后迎娶了夏诗。

夏诗和蓝誉是在校外认识的。带着朝气锋芒却不失儒雅的蓝蔚,如同泯然众人里的独特存在,闪闪发光。包厢里坐满了组织校庆的学生,夏诗借着酒意凑到蓝誉跟前表白,那张脸蒙上了层酡红的娇媚。少男少nv间的激情如gangchai1iehu0,一直烧到了现在。

蓝蔚面不改se地看着两人腻歪。他时常会好奇,譬如蓝誉为什么会接纳谢初,譬如夏诗为什么会被迫离开,譬如两个本不能在一起的人最后还是会成为夫妻吗。

蓝老爷子被推至院内,夏诗双手搭在蓝蔚肩上让他去玩玩。

“不放烟花了?你小时候最喜欢的。”

“妈你要看吗?”

夏诗挽住蓝誉的手臂,“放吧,放给你爷爷看。”

还记得小时候都是由蓝蔚去点燃引线,他则躲在夏诗身后兴奋地看着。

时光荏苒,现在的他扣下打火机,不慌不忙地弯腰,重复着蓝誉做过的事。小男孩成长为少年,也带走了童年的稚neng。

看着自家儿子的帅气背影,夏诗忽地就想起谢初,总有某些母x因子在作祟,扰得她心神不宁。

蓝誉亲了亲她的头发,问:“宝贝,不开心?”

“没有。”夏诗的眉头舒展开来,只是依旧担忧道,“儿子他也不常和我说话……”

“最近要申请大学。他心里有数,该做什么他知道,重心现在要放在学习上。”

夏诗趁着蓝蔚还没在旁边,继续问:“你把谢初放在哪个学校了?”

“放在儿子班里了。”

夏诗生气地看着他。

“怎么了?”

夏诗被蓝誉抱住,蓝誉试图哄她:“迟早是一家人。我还想着今年把她们接过来过年,你不是不让吗。”

夏诗窝在他怀里再次问他:“蓝誉,你为什么不怪我?”

烟花筒冲出斑斓的花,炸响在八十八号的天空上方。蓝誉靠近夏诗的耳朵回:“因为我ai你。”

我永远不会谴责你选择和别人结婚生子。夏诗,该被责怪的人应该是我。

趁着父母卿卿我我,蓝蔚独自回了房间。刚被点燃的烟花还在继续绽放,窗户玻璃被映出五彩斑斓的图案。蓝蔚拿起手机输入了长长一串手机号码。

将手机听筒靠在耳畔后,蓝蔚推开窗看向漫长的黑夜。

“谢初,新年快乐。也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手机那头是早已预料到的沉默。蓝蔚垂下眼轻轻笑了一下。

谢初守在南正琴床边,南正琴刚刚入睡。

午夜十二点,家里的电视机已经关了,但离小区不远的广场上是爆炸式的烟火秀。谢初决定自己也睡一觉,她将南正琴的房门敞开以防万一,然后躺回了床上。

明天先去医院检查,排号会诊,她对病情大概有了几分猜测。

目标是让南正琴接受治疗,哪怕再艰难也要把她治好。

谢初平静地用指尖揩去眼泪。治疗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这个病能好,二是这个病不能好。

沾了春节的喜庆,南正琴的病一定能好。等到她上了大学,结婚生子,nn一定要在。

越想越糟,谢初掐了下自己。

睡觉。

地混成一团,陈诀抬头,一记眼刀过去,班长立马噤声。他摆摆手,痞里痞气地说:“你把谢初的那份给我看看。”

听见这话,蓝蔚也抬头,直直地盯着班长,冷笑着强调:“不许给他。”

陈诀看向自己那位令人生厌的同桌:“关你p事啊。”

他挑衅般扯过那沓大学意向表,光明正大地翻找起来。

谢初的名字很快就被他找到了,但有一只手b他更快,蓝蔚慢条斯理地ch0u过去,又露出那副陈诀见过很多次的神情,目中无人毫不在意。

陈诀竟意外地察觉到了某种无力感,就像那张纸一样,在刹那间被ch0u走,心里不免空落落的。

“请问你看我nv朋友的意向表格,是什么意思?”

班长老练地支起自己的下巴,装作并没有听见。班主任老邓穿梭在教室里,为毫无头绪的学生指引方向,只要一起身,就可以看见在正前方的黑板上,写着四个大字:开学快乐。

或许根本不会快乐。

“呵,你nv朋友,她还是我nv朋友呢。”他烦躁道,然后拿起笔。

陈诀随便填了个a大。他并没有看见谢初写了什么,这无关要紧,反正考不考一个大学都无所谓。而陈诀选这所学校的理由,是在那一瞬间,在蓝蔚毫不犹豫动笔的时刻,他突地意识到,明确目标能够避免很多无谓的优柔寡断,就像蓝蔚做的那样。

蓝蔚将自己的意向表,加上谢初的一起递给了班长,他十分平静地告知身旁的人:“谢初喜欢的是我,不如你去确认一下?”

陈诀想,可能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事情也在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他无法掌控所有人的故事线,他对谢初的感情才刚刚冒头,就在此刻被摁灭了。

蓝蔚这句话说的太自然了,什么“谢初喜欢的是我”,听起来就很让人信服。

陈诀沉默地看着班长将一层薄薄的意向表摆在讲台上,不轻不重地,他们的选择尘埃落定,就在那些一页页单薄的白纸里。

其实他很幸运,蓝蔚宣告的同时避免了太多故事的发生,他能在开局完美地结束,真是多亏了旁边这位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家伙。

“喔,恭喜啊,毕竟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谢初了。”陈诀还给他鼓了几下掌。

蓝蔚撑着脑袋听他说完,随即坐起来,也学着他的语气:“噢,谢谢啊。”

陈诀尴尬地嘟囔:“谢初竟然喜欢你这种人……”

蓝蔚挑眉没有回应,他开始专心地听班主任通知学期安排。

“我看刚才还有很多同学,依旧处于自我认识不清晰的状态。但我想说一句,你们都是很优秀的孩子,不管现在能考上什么大学,心态和能力首先要放在,溜走~

谢初僵y地回了座位坐下,连头也不敢回,她怕一转头就能看见夏诗和蓝蔚,这种羞愧感愈演愈烈,让她坐立难安。

因为陈诀腾出了自己的位置,所以他正好就坐在谢初旁边,而陈妈妈则坐在陈雀右边,拘谨而腼腆地对着谢初笑了一下:“你好。”

陈雀一摆手,介绍道:“这是我妈,妈,这是谢初。”

谢初微微点头,那点别扭的情绪被打了岔,连忙专心应付眼前的事:“阿姨好。”

陈妈妈十分温柔地哎了一声,而后关切地随口问道:“谢同学,你的家长来了吗?”

谢初对这样的提问已经习以为常了,以往还会有人问她有没有妈妈,问多了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所以她很耐心地笑着,回:“他们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哦,这样啊。”

陈诀瞥了眼神se如常的谢初,又想起了那张照片里格外坚韧又开朗的男人,他话音一顿,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虽然他知道了一些事,可这仍只是谢初的一部分,他想了解更多,更想去抱抱她,但是怎么可能。

陈雀听了会班主任的演讲,低下头悄声问她:“你刚刚去哪啦?怎么跟蓝蔚一起回来?”

陈诀有点想捂住自己妹妹的嘴,但他还是忍不住竖耳去听,虽然这种行为纯属是在找nve。

谢初面上一红,不敢说是蓝蔚专门去找她的,于是脱口而出,胡乱道:“我便秘,刚出来就碰到他了,他估计……也是去厕所的!”

陈雀啊了一声,开始跟谢初讨论起养生之道,让她多吃蔬果,勤喝水。

谢初连忙点头,心里却尴尬地快要掘地三尺逃走了。

陈诀偷偷听着,最后忍不住笑出声:“谢初,还是要注意身t啊。”

谢初被呛住,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搭话了,她换了个话题,问:“你们今天有时间吗?我放学了想去找兼职,只不过对路还不太熟,如果不方便的话……”

“兼职?”陈诀一拧眉,突然联想到她家的状况,“你现在这种情况要找兼职?”

陈雀自然是答应的,她没想那么多:“有时间,你都说了当然可以啊。”

其实是因为南正琴的病情,家里积蓄都投进去了,生活开支谢初没法再向蓝家开口,只能自己挣,能赚多少就多少吧。她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问,可她确实没把握在大城市里逛的和自己家一样,如果不认识路,那就要浪费很多时间,她只能求助最靠谱的人。

陈诀说的这种情况,谢初也考虑过,但除了她,也没有人能去做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话的话,她和南正琴就要饿si了。

她语气认真,思考过后,无所谓地回:“我一般睡五六个小时就够啦,作业赶紧点也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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