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崎低头打字发消息,群聊里一长串的全是“人渣老师天天八卦学生结果自己藏着掖着也太过分了好不好啊啊啊啊啊我甚至都还没尝过甜甜恋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虎杖用手肘捅她一下。动作表示讲电话声音实在太小了,是他们手机一振都会听不清的程度,要发一会再发。
钉崎瞪着眼睛,意为质问“还要偷听谈话内容的吗”。
虎杖摊摊手,表示吃惊“难道不是钉崎最想八卦的吗”。
“ん…还以为你生气了嘛……没有没有,没有啦……没回消息呐,所以担心了一小小下诶……”
音量极低,和车内中控细碎隐约的电流声有的一拼,那点轻笑的意味也散在空气里不甚分明。
属实过于惊人,以至于后排三人不约而同交换眼神,同时拉高衣袖展示小臂上的鸡皮疙瘩。钉崎点了点头,指示“这得听,不听不是人”。
“说了的呀,明明……在干什么嘛,讯息都不……自己全部都偷偷吃掉也没关系哦……嗯?真的假的……不信呢……”
说话太轻了,简直像又长又大的雪白驼羽最蓬松柔软的绒毛尖虚蹭着,集中全部注意力偷听还是会漏掉几个气音。但习惯性舌颚相抵的轻啧、无意中放缓拖长的语尾,又把每句细碎的话贯连起来。
伏黑绷着脸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一扭头撞见虎杖表情呆滞正看着自己,表情还停留在“真的假的”这一部分。
“うん…还没到诶,估计要很晚。所以先睡,嗯?你先睡好啦……睡觉,别等……先自己睡,听话。”
说不好是因为祈使文法缘故还是一不小心把一车人都忽略了,声量提高了一点,导致每个仮名每处尾音都起伏清晰情绪分明。
一鼓作气梅开二度三顾茅庐。伏黑把脸埋在两手掌里,气流颠簸时虚晃一枪,氧气面罩都掉下来时再积极自救显然为时已晚。以为最多临停于鹿児岛空港,谁知道水面迫降一开舱门就是北太平洋龙三角。
“嗯嗯,好,乖孩子……嗯,チュー…ねぇ、我的呢?诶诶耍赖不可以的吧?”男人突然抬头瞥了眼后视镜,“车里塞满了人呐,都可以作证哦……在说什么笨蛋话嘛,学生啊当然是学生,想着蛮合适的就都拉过来见学一下……嗯?不知道诶,听到了吧,大概?……不会不会,怎么可能功放嘛,所以快点……什么?听不到啦,哎呀听不到的害羞什么嘛。喂?”
可能是笑了一声,因为看着通话挂断的屏幕肩背抖了一下。
钉崎脸色铁青正在拜托辅助监督找个地方让她下车喘口气吐会就当晕车了,虎杖像魂正在车里飘似乎因散瞳而聚焦困难左手坚强的比着拇指,伏黑面无表情抬起头用事实说话振聋发聩,你们这全是自找的。
“あぁあ、担心好久诶,以为回去之后又要找茬闹别扭呐。结果害羞到不行啊真的是……”男人长出了一口气,转了半个身子冲着后排问,“现在搞定了哦。还要执行pnc嘛,老师可爱的学生们?”
“很抱歉打扰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和您交换一下电话号码。”你这样说,一手举着翻盖手机,一手拎着刚买到的东西。
“哈?”被搭讪的对象指指自己,又扯着身边的人指指你,“杰,你也看到了吗,幻觉吧这是幻觉吧!!地里突然冒出来一个さるかわ社长要老子号码啊!!!”
“对女孩子最起码要礼貌一点比较好,因为对方个子矮一点就拿桃鉄揶揄捉弄是不合适的。”黑头发的同行者因朋友失礼代为道歉,“请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悟就这样而已,本身并没有恶意。”
你点点头,没有离开的意思,“请两位别误会,不是搭讪告白。只是有事想拜托,却不太方便在这里开口,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交换一下电话仅为必要时联系用。绝不会无端骚扰的,请不必担心。”
夏油用手肘碰了碰正瘪着嘴用小指戳耳朵的同伴,小声问,“咒灵问题?她身上有咒力残秽吗?”
“没有吧。”说着又拉下点墨镜瞥了一眼,“老子觉得挺干净的。”
“两位应该已经排队等很久了,文明堂季节限定的カステラ。”你果断举高一点纸袋,晃了晃,“我排了三个小时队刚刚才拿到手,清楚看见今日的份额已经不剩几块了,想必再过十几分钟就会售罄。如果不嫌弃的话,希望可以收下这份点心,算作对之后的一点谢礼。”
“悟,”夏油靠近一点压着音量说,“我是真的不想陪你排了。”
“杰,”对方侧了侧身子声音也不大,“老子是真没吃过这个味的。”
两个人电光火石间沆瀣一气达成共识,夏油微笑着接过手机,五条摊开手心让你把纸袋递过去。挑高眉角拨开点包装封口时,カステラ香热的气息甚至还溢出来点,随即便一把攥住合拢,颇有点进行不法勾当的架势。一串小动作下来,他翻翻眼睛改了主意,
“留老子号码算了,杰,手机。”
眨眨眼,夏油看对方把手机抽走,问了一句,“没关系?”
“あぁ、无所谓啦。”飞快的输了串数字,薄膜按键噼里啪啦刚响完,便一合翻盖把手机抛回给你,“さるかわ社长能有什么事啊。走吧。”
晃悠着袋子便径直离开了。
夏油笑了笑算作道谢,快走两步跟上,正撞见五条扭头对自己说话,“杰,你看这家伙。刚转身就打电话过来,一接起来就挂断,到底什么意思啊!”
“说不好遇上搭讪高手了呢。”夏油拍了拍对方的肩,“悟拿自己换了一条蛋糕,不算贱卖。”
夏油放下手柄,看见桌上吃了一半的点心突然想起来,“那个女生还没联系悟?”
“没。杰你还玩不玩了,这次ホテル王老子可当定了啊。”
“你当你当。”夏油失笑。
“要么再去排次队试试?”五条叼着塑料叉子,磕的牙尖脆响,说话含糊,“感觉上次那个好吃很多。”
夏油转头和家入解释前因,介绍完不忘向当事人核实,“所以到现在也没再联络?三天还是四天前了。”
“没有——,”回答的干脆,调子懒洋洋的,“今天鱼,连触手带吸盘缠着压着绞着肢体躯干,把一切精力心情缠食吸尽,要把人生吞活剥吃干榨净。
不过幸好胜利在望。
还剩最后四本,只剩最后四本。
办公室没开灯,风扇发出规律轻响正慢慢悠悠的转,身后的大片玻璃窗把室内都染成昏黄暖色。操场传来的部活训练嬉笑打闹一切动静已通通无限趋紧于无,只偶尔有一两声笑或追跑的脚步。别说学生,这个时间,教职工都基本早走没影。
带回家肯定是不会批了。只是正又累又倦注意力涣散,再趴着搞不好会睡着。
可就只剩最后四本了。
想着便索性站起身。抻抻胳膊伸懒腰,把手头半天都没读进去的作业本举高,在人去楼空的校舍中,在没人的办公室里,在左侧三角尺和右侧网球拍棒球棍的夹缝间,转着圈的踱步。
深吸口气,你字正腔圆声情并茂大声朗读刚刚死在办公桌上也读不下去的这篇周记巨着,
“——‘每天的早饭都是洋式,我家妈妈每天准备的都是红小豆面包。’”
只能说死都看不进去是有理由的。不是自己教学能力堪忧,就是这个学生值得肢体暴力来上一拳,你姑且真诚的期待他只不过是偏科异常实则另有建树。
原地转了一圈,面带微笑调整心态,你饱含深情抑扬顿挫的继续读,
“‘つぶあん或こしあん,都很好,可我都不喜欢!因为我从来都不吃红小豆面’——”
什么鬼东西吧!!
摔了本子你跳着脚的叫,边将崇高情怀化为嘶吼边大力猛翻封面,倒是要看看这个气死人的崽子姓甚名谁敢这样堂而皇之浪费美丽教师的心情糊弄鬼。
就是这时听见有人笑。
抬头一看好像正站在办公室门口。天色渐晚,好大一团昏暗,全然看不清来人。视疲劳眼压高晶状体调节差,只隐约觉得不是学生也不是同事,大抵没见过。
压着火气揉揉脸,你眯起眼刚要仔细分辨,对面便说着“打扰你了?抱歉抱歉”啪嗒一声脆响,随手把门边的开关按亮。
白炽顶灯呲呲啦啦了半秒电流响,世界刹那银白雪亮,晃的人眼泪都激出来。像见不得光的吸血鬼像在佛陀面前显真身,条件反射你护着脑袋闭着眼,呲牙咧嘴的躲。
“エェッ、又太亮了呀。”陌生人说着啪唧又按一下,“那我关掉哦。”
眼前又瞬间全是躁点漆黑。你睁眼瞎似的摸索,把隔壁同事桌边的置物架都撞的摇摇欲坠一通响。